“十七,十八,十九”洛愁春眼睛一睁,喝道:“打!”他说话时人已经往前一扑,仍感到一道劲风扫过,只觉头皮一阵酥麻,一缕青丝在飘下。
洛愁春抬头望去,只见那青衣男子站在三丈外,双手垂下,一动不动。洛愁春眉头大皱,心道:莫非没伤到他?却听那青衣男子呵呵笑道:“奔雷刀……呵呵,这出鞘一刀果然不凡,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便到了分光境”转头看着地面的洛愁春,亦皱眉道:“你竟能算出我的行功路线,你是罗门坎字堂的人?呵呵,你们二人这是要去找洛妍,呵呵呵,甚好,甚好。”他说话间已飘然后退,最后消失在了雨中,只有“甚好”二字轻轻传来。王子骆过去扶起洛愁春道:“你没事吧。”洛愁春摸摸后脑勺咽口唾沫,惊魂未定道:“你这刀真是快啊。”王子骆苦笑道:“那人武功太高,我不得不全力以赴。”洛愁春道:“看来他也是伤得不轻。”王子骆看了眼四周,见尸横遍野,剩余的几人也都逃到不知哪去了,此时雨已停下,四下寂静得可怕。
王子骆道:“我们还走么?”洛愁春道:“走啊,那人说‘甚好’,看来是还有阻碍,我倒想看看究竟还有什么厉害的玩意儿。”
王子骆点点头道:“好,就像你说的,不如不学,就没有胡子。”洛愁春怪道:“你在说什么?”王子骆道:“不是你刚刚说的吗,难道不是那意思么?”洛愁春哈哈大笑,搂住王子骆的肩道:“不错不错,你说的不错,就是不如不学就没有胡子。你想啊,那些教书先生不都长须三丈么?”说话间二人齐齐上马往西奔去,马蹄过处,泥草飞溅。洛愁春的声音在雨中传来“你知道刚刚我为什么敢去作诱饵吗?就因为《周易》屯卦有云:六三,即鹿无虞,唯入于林中。古之人诚不欺我也,哈哈哈哈……”
二人骑马西去,行了二三十里,见得北面山原下有一处镇子,洛愁春道:“走,进镇看看,说不定那些武林人士就在里面。王子骆也觉有理,但突地心生异样,总觉有处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二人策马来到镇前,此时夕阳西下,晃得人脸上微微刺眼,洛愁春手搭凉棚,望着门口念道:“关锁阵。”他嘿嘿一笑道:“陇关之锁么,看来此处离陇山不远了,我正好去这镇上买些干粮,免得到时候进山又只能打野雉,吃野果。”王子骆点点头,心中异样越来越浓,他拉住洛愁春低声道:“小心些,这镇子有古怪。”洛愁春微微扬眉,但也点了点头。二人往镇中走去,街上商铺门面都开着,却不见人影,道上的积水还未蒸干,四面地上杂乱地摆着衣裳裤裙,二人转过一条街,只见前面马道上水光点点,而地上铺满了衣衫铠甲和刀剑武器。王子骆只觉头皮发麻,低声道:“怎么回事?”洛愁春眼珠转动,转头见旁边一家客栈大门虚掩,他拉着王子骆蹑步走到门口,王子骆摇摇头,表示里面没人。洛愁春便一脚将门踹开,忽地左脚脖子一凉,一股青色的液体从客栈门槛流下,洛愁春“啊”地大叫一声,立足不稳,向后倒去。王子骆将他扶住,身形一转进入客栈中,却没了声响。洛愁春微一平复心情,也跳将进去,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客栈中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尸体,均是肤色青白,柔若无骨。王子骆蹲下看了看面前的男子,缓缓伸出手去。洛愁春惊道:“别碰”,但王子骆已然伸手触及,只听“咕”的一声,如泉水迸出,那男子化作一滩水四散开去,衣服也迅速干瘪下去。洛愁春道:“这是中毒了。和之前在茶坊中的是一种毒。”王子骆慢慢走到门口,望着街道,恍然道:“怪不得我觉得不对,我不仅听不到人声,连虫鸟声音也未听到了。”洛愁春走到他旁边,看着一街的衣裳和水滩,此时阳光射来,通过水面反射,小镇都笼罩在一阵金光之中。
洛愁春打了个突,喃喃道:“这镇竟是一片死域!”
王子骆双眉紧锁道:“这是什么毒这么厉害,之前我们看到的只是中毒后淋雨死去,也不似这般化作一滩水啊。”
洛愁春道:“看来这批人中毒既深且久,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人不过是喝了一两口茶,而这些人,只怕……”洛愁春说到此处眼中精光一闪,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二人来到镇旁河边,王子骆伸手捧水,洛愁春道:“小心。”王子骆道:“无妨,这水应当没事。”说话间他捧起一舀水查看半晌,摇头道:“这水没问题。”洛愁春起身眯眼道:“这是小镇水源,若要使一个镇上的人都中毒,只有从这里下手。”他思索片刻,一合掌道:“我明白了,我明白这毒的来源和名字了。”王子骆道:“什么?”洛愁春一字一顿道:“罗门,水毒。”
王子骆一愣,重复道:“罗门水毒?”他心中一动,只觉这名字有些熟悉,笃地想起当日在通天塔内那个塔顶人的话:
“莫非……你中了九变蝉蛊?黎门的回风拂柳?罗门的水毒?”
洛愁春道:“罗门水毒以水为媒,混合后奇毒无比,但若在水中投入解药,又可使水复归原状,不带分毫毒性。
王子骆道:“真是罗门?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洛愁春冷笑道:“罗无忧连亲哥哥也敢杀,再杀百十个不相干的又需要什么理由?”
王子骆摇头道:“应该不是的,我见过罗无忧,他恐怕不是这样滥杀无辜的人。”
洛愁春盯着王子骆冷笑道:“这么说,罗无双死有余辜咯?”
王子骆按住洛愁春肩头道:“你冷静些,我不是替罗无忧说好话,只是这事透着诡异,有很多地方都说不通。”
洛愁春道:“哪里说不通,茶舍那人说我是罗门坎字堂的人,而我的确是在你教的我纳川刀心法中推出那人武功套路的。还有,水毒罗门秘传,与黎门回风拂柳并列,世上绝无别的门派所能掌握。还有哪里说不通?”
王子骆道:“可为什么……”
“你是要说为什么罗无忧杀了罗无双又要派人来阻挡追洛妍的人?”洛愁春哈哈笑道:“此事更简单,他可不是因为杀了罗大哥心中愧疚,而是怕姐姐回来报仇。要知道那些人抓了姐姐可未必会杀死她,毕竟她曾是洛家的主管,地位斐然。可罗无忧一面安排人去挡住追兵,一面再派人去追杀姐姐,那可就天衣无缝了。”说到最后洛愁春已然双拳紧握,手臂青筋暴起。
王子骆拍拍洛愁春肩道:“不论这事是不是罗无忧做的,我们先追上妍姐。”
洛愁春点头道:“你说得对,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姐姐。”他说着抬起头看着远处青黑山脉道:“那便是陇山,姐姐若要设伏,那是绝佳位置,我们赶上去说不定有希望赶上。”
二人对视一眼,翻身上马,化作两个小点往前方重重山影奔去。
一行人约莫二十个,衣着俱是劲装,不过一部分人着灰衣,一部分着青衣,余下的是青紫衣裳。这行人围成一个圈子,圈中间端坐三人,一个银发老叟,一个灰衣男子,年纪也在五旬上下,还有一人青衣白束,气质儒雅,但斑白两鬓和眼角皱纹也可看出其年纪不轻。三人均瞑目打坐,绕成圈的二十人却是神色各异,但都有些疲惫焦虑。圈中一个紫衣男子忽地起身上前,对老叟附耳道:“五师兄的绳带一个时辰前断了,现在仍未有音讯。”老叟叹了口气,抬头道:“尊学老弟,你的信鸽已送出了五个时辰了,应当到洛阳了吧?”那青衣男子苦笑道:“实不相瞒,在三个时辰前信鸽就已飞回,后来我们发现鸽子根本飞不出这个阵法。”那个灰衣男子冷哼一声道:“这破阵,闯也闯不出,破也破不了,难不成我们就困在这里了不可?”老叟摇头道:“如今只有叫弟子加快速度,将周围巨石林木推倒,不过还要叮嘱他们小心些,老叟已有数名弟子消失了。”
灰衣男子一拳锤在地面骂道:“奶奶的,我童苍龙何时受过这种鸟气”
青衣男子叫来一个弟子道:”传令下去,令去推石砍木的弟子加倍注意腰间的绳带,切记不要断了。”他叹口气道:“舒兄可有进展?”那老叟道:“惭愧,老朽仍未想出半点诀窍,恐怕只有等明日太阳升空,看能否驱散雾气。”青衣男子点点头,道:“只有如此了。”
这三个人中,银发老叟是池阳白鹿派的长老舒严,青衣男子是雨贤派门主儒尊学,灰衣男子则是潼关佛崖窟的副门主童苍龙。三人均是一方巨头,如今却困在了这山林中,若是说出去只怕江湖没人会信。
却说这三人当初一听闻洛妍的消息,便带弟子赶来,入陇山后发现白色碎布,一路查看又寻得一些人迹。众人随着追寻入到这片林子,竟迷了路。环顾四周发觉巨石环绕,雾气弥漫,竟是一处阵法。不过在场俱是江湖好手,其中不乏通晓阵法的,舒严和儒尊学更是个中好手,二人本以为是一处八卦阵,但带弟子走两圈却发现非但没有破解,反是深陷其中。这三四人便在这阵中困了一日,这十多个时辰众人也是想出了各种办法,都未能成功,最后只好派弟子将石头一一推倒,或将林木一一砍伐,但这样耗时耗力,毕竟你不知道到底哪块石头哪棵树是阵中要素,如此乱来一阵进度不甚大,反倒先后有五六个人失踪在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