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姜妙不想去见谢皇后,但她只是个命妇,没权利拒绝皇后的邀请,最终只得跟着翡翠去了凤栖宫。
姜妙缓步走进去,就见谢皇后坐在起居间的描金万字不断头罗汉榻上喝茶,一旁坐着个同样身着大装的妇人。
姜妙认得她,正是谢韵的母亲,定国侯夫人。
谢韵的父亲谢德康还未被封爵时,曾任五军营的左军都督,便是姜旭现在的位置。
那个时候,三大营还归肖彻管,他手底下的这些大将夫人,每次聚会都不忘给姜妙来张帖子。
谢家的宴会,姜妙就曾去过一回,只不过待的时间不长。
老爷子六十大寿那年,这对母女随着当时的左军都督谢德康来走动过,姜妙是后来嫁入肖府从宾客名单上得知的。
她跟谢夫人认识,但关系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姜妙站定后,先跪地给谢韵行了大礼。
谢夫人这才站起来,也冲着姜妙行了一礼。
姜妙点头致意,让她不必客气。
谢韵脸色有些憔悴,但看向姜妙时,面上还是挂着十分热情的笑,“妙娘,来这边坐。”
说着,指了指自己旁边空着的罗汉榻位置。
姜妙:“……”
她并不认为自己跟谢韵很熟。
但对方毕竟是皇后,现在又是特殊时期,她至少不能跟宫里这几位发生口角或是结怨。
最终,姜妙挪步过去,坐在谢韵旁边。
俩人中间隔着个花梨木炕桌,谢韵还是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姜妙一怔,内心极度反感。
“娘娘让人传了臣妇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姜妙直接问,假装要喝茶,把自己的手从谢韵手中轻轻抽离出来。
谢韵也不恼,眼神越发温柔,“听闻,你一大早去了延禧宫,不知,敏妃妹妹如何了?本宫近日染了些风寒,身子懒惫,再加之皇上免了敏妃的请安礼,她从不过来凤栖宫,本宫也见不着她。今儿一大早听了些不好的流言,本宫想着她小小年纪,怕是承受不了那些,心下着急。”
姜妙点点头,“如果不按年龄来算,敏妃娘娘顶多就是七八岁的心智,她的确承受不住百姓们的言语围攻。但臣妇相信,流言止于智者,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若是您先带头反对外面那些难听的言论,想来,不止敏妃会受到保护,皇上也会因着有娘娘这么个贤明睿智的皇后而感到高兴。”
谢韵闻言,面色一僵。
她以前不常接触姜妙,只知道这是个很厉害的小妇人,不仅能搞定人人闻之色变的肖督主,连未婚先孕这么丢人的事儿曝光出来都能让百姓站在她那边。
如今看来,姜妙的确生了一副聪慧头脑和伶牙俐齿,能成功上位不是没有道理的。
先前那话,无疑是在谈笑之间就将了谢韵一军,仿佛谢韵只要不想办法帮着敏妃止住流言,马上就能变成不受皇上待见的恶毒皇后一般。
谢夫人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她提议闺女把定王妃请过来,是打算依着以前他们家老爷和肖督主的关系而拉拢姜妙站在她们这边,可不是请来给自己添堵的!
笑了下,谢夫人道:“王妃是不是不清楚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儿?”
姜妙挑眉,“确实不知,还望侯夫人赐教。”
谢夫人与女儿谢韵对视一眼,缓缓道:“前些日子定王府搜出了推背图,那上面写着大逆不道的两句话,王妃真不知情吗?”
姜妙问她,“定国侯亲自带人去搜的?”
谢夫人呛了一下。
谢韵道:“是皇上下令让姜大都督去定王府收兵符,结果兵符没收到,反倒在老王爷房里搜出了推背图,姜大都督是王妃的表哥,本宫还以为,这事儿他会跟你说。”
姜妙“哦”一声,“原来是从老王爷房里搜出来的呀?臣妇险些还以为,是定国侯带着人送我房里搜出来的呢!”
听出姜妙在抬杠,谢夫人脸色沉了沉。
姜妙接着说:“定王府那么大,臣妇住内院,老王爷住外院,平日里我也不大经常出去走动,难得去他院儿里一趟还得坐软轿。
您二位都是去过定王府的人,内外院隔着多远,想必不用我再赘述。
更何况,姜大都督去收兵符那天,臣妇并不在现场,所以,姜大都督到底搜出了什么,上面又写了什么,臣妇不得而知。”
早在几日前,外头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姜妙怎么可能不知情?她这就是在装蒜!
谢夫人想着,面上笑意淡去几分,“王妃大概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推背图被搜出来的那天早上,皇上刚巧毫无预兆地在延禧宫吐了血,太医院一大半的太医去会诊,结果什么病症都没看出来。
上午不明不白吐了血,下午推背图就现世了,王妃不觉得这其中有古怪吗?”
关于那张推背图,姜妙猜测过可能与肖彻有关,但傅经纶吐血的事儿,她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原本想着,傅经纶大概是不想引起百姓恐慌,所以下令让太医们统一口径满了病情,可她刚刚从李敏薇那儿来。
她问过小姑娘,小姑娘说,皇上除了那天一大早起来吐了口血,其余时候并无任何异常。
但不管傅经纶是不是真的病了,皇帝吐血本就有着不好的寓意。
而且按照谢夫人的说法,上午皇帝刚吐了血,下午推背图就现世,这两件事要说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想来很多人都不会信。
可一旦联系起来,就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这天底下,难道真有“预言”这种东西的存在吗?而且,前人的预言真的能成真?
见姜妙坐那儿一点反应也没有,谢韵直接道:“我也不跟王妃绕弯子了,现在南齐和北梁正处于即将签订建交协议的节骨眼儿上,却偏偏钻出个推背图来,这事儿一出,不管是对北梁皇室的名誉损害,还是对南齐百姓造成的恐慌,都将是不可估量的。
定王虽然死了,可北梁太子还在,不管将来你是要继续待在南齐做定王妃,还是要去北梁做太子妃,你与北梁太子的关系始终摆在那儿,两国建交,你不可能置身事外。
然而,现在因着一张推背图,坊间引起了轩然大波,民心浮动,对建交造成了十分严重的影响。
这种时候要想尽快把流言给摁下去,就需要有人出去顶罪。”
姜妙总算是听明白了,这对母女为了铲除李敏薇这颗眼中钉,打着为两国好的旗号,让人散出了那些谣言。
“臣妇想知道,是皇后娘娘自己的意思,还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谢韵望着她,笑了笑,“有区别么?”
的确是没区别。
姜妙抿了抿唇。
太后从一开始就只把李敏薇当成一颗用完便扔的棋子,然而她失算了,在这个过程中,傅经纶对李敏薇生了情愫,彻底脱离她的掌控。
对于杨太后那样的人,一切脱离掌控的东西都该灭了。
所以,她比谁都想李敏薇死。
至于谢皇后,封后大典当天傅经纶亲封敏妃狠狠打了她的脸,那口气,至今还没咽下去吧?
“能为两国和平而死,是敏妃的荣幸。”谢韵道:“她身怀异术魅惑君主的名声早已传出去,定王妃身份敏感,本宫希望你今后不要再去延禧宫见她。否则,你不仅会连累楚太子,还会连累整个北梁,到时两国若是因此而开了战,那些无辜牺牲的百姓,定王妃担得起责任么?”
呵,这才几句话的工夫,都上升到两国关系去了,那小姑娘还真是责任重大啊!
姜妙向来最恨受人威胁,对方威胁得越狠,她越冷静。
因此谢韵说的话,她一句也没反驳。
等谢韵话音落下,她才缓缓开口,“皇后娘娘说了这么多,都没说到关键。”
谢韵一愣,“什么关键?”
姜妙莞尔,“先前臣妇只问了您和太后的意思,那么,皇上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