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维馨见大姐二姐僵住,连忙过来打圆场。
“大姐姐莫恼,二姐姐就要入宫选秀了,母亲说要给二姐姐多置办几身儿衣裙,别叫人瞧不起咱们孔府的小姐。”
孔维德唇角微勾:“孔府小姐不会因为少置了几身儿衣裙而被人瞧不起,倒是会被人耻笑凡事争抢,不知礼数,失了大家闺秀该有的温良恭俭。”
孔维真脸涨得通红,眼圈儿也红了,丢下衣料,转身投入冯氏怀里,呜咽起来:“我不置衣了,不置了。”
冯氏心疼地拍着孔维真的背,又蹙眉瞧着孔维德不悦道:“你妹妹年纪小,你作为长姐怎么也不知道让让?况且是我允了她多置几身儿衣裙的,你跟她争什么呢?”
原来她捡了二妹挑剩下的也叫争吗?孔维德微蹙秀眉,看着眼前一对儿母女,心里倒隐隐泛起一丝不安。照母亲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宠着孔维真,已经把这个二妹宠得自私自利,目中无人。这样一个唯我独尊,又没多少心机手段,一味只会撒娇耍横的女子送入宫中,万一真被选上了,未必是什么好事儿。
孔维德软和了语气道:“母亲说的是,我不该同妹妹争,应该紧着妹妹挑选才是。”
又看向孔维真柔声道:“这儿的衣料妹妹先挑,爱怎么挑怎么挑,想做几身做几身儿,把我的份儿也让给妹妹,这一季我只做一身儿,横竖我平日里着官服,回家有几件常服更换就够了。”
“真的?”孔维真没听出孔维德话里的嘲讽之意,竟高兴地扯起之前被她扔下的天青色蜀锦在身上比划起来。
冯氏却听出了不妥,若大女儿直接拒置春衫,她倒是能说她一句怨怼母亲,现在她既让出了自己的份额,又把话儿说得这么漂亮。即便冯氏听出了她话里的讽意和轻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憋闷不已。
最后只得不轻不重地数落孔维真几句。
孔维德辞出正屋往二门去,晨雨立即跟上,小声儿在孔维德耳边道:“永顺伯府三少爷的事儿打听到些眉目了。”
孔维德略一点头:“去车上说。”
晨风扶孔维德坐上马车,晨雨将锦缎靠垫放在她身后,又将手炉脚炉安置好。孔维德捧着手炉,脱了暖靴踩在脚炉上,舒服地叹息一声。
“说吧!”
晨雨跪坐一边恭声道:“永顺伯府三少爷,姓黄名俊谚,字少康,弱冠之年,有龙阳之好。”
晨雨不带个人感情的叙述让晨风蹙起了眉头,没想到夫人竟给小姐寻了这样一门儿糟心的亲事,不由担心地朝自家小姐看去。却见小姐兀自舒服地靠着喜鹊登梅大迎枕上,眉目舒展,自然流露一股惬意自得。
小姐自来是沉稳淡静的,似再大的困难在她面前都能迎刃而解。可眼下这事儿毕竟是小姐的终身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姐就是有再大的本事,在自个儿亲事上也做不了主啊!
晨风忍不住担心地唤了声儿:“小姐……”
孔维德缓缓睁开双眼,淡淡看了晨风一眼,晨风立即闭上嘴。
孔维德摩挲着手炉上雕刻的金蟾纹路,淡声儿道:“去琉璃厂。”
本是休沐,一早被母亲和二妹扰了清静,此刻又听了这么个没营养的消息,实在扫兴,怎就不能让她好好休息一日呢?
不愿被这些无聊琐事纠缠,想了想吩咐晨风:“把消息传给母亲知道。”
“是!”晨风恭敬应下。
孔维德暗自叹息,且看母亲如何处置吧!
如意馆是京城有名的老字号古董店,不少达官显贵来此淘换物件儿,孔维德也是这儿的常客,没事儿就爱收集个古董字画儿啥的。
这爱好上辈子就有,不过那时手里没钱,只能在边儿上凑凑热闹,买几本鉴宝书研究研究,真正的古董摸都没怎么摸过。来了古代好啊!一眼望去,满大街都是古董。
现如今,自己好歹也是个官身儿,享着朝廷俸禄,虽不多,但支持她偶尔满足一下个人爱好还是够的。
孔维德出门逛街喜着男装,不戴帏帽,不束胸,坦荡荡大大方方。横竖任何人一看便知她是女子,没必要遮遮掩掩。今儿她一身月白色锦袍,外罩青色暗竹纹直裰,秀美温婉中透着潇洒俊逸。
刚入店里,相熟的掌柜就满面笑容迎上来。
“孔大人今儿休沐呢!哎呦,要说您真是个有运气的,小店儿刚收进来几幅字画儿,苏东坡的真迹,您看看?”
孔维德闻言一挑眉:“苏东坡?”
苏轼的字画传世的不多,前世她在拍卖会上看到一副苏轼的手书竟拍到了2千万的天价,若真是苏轼的真迹,怎么说都得买下来不可。
掌柜亲自取来锦盒,取出里面的卷轴,在孔维德面前缓缓打开。
“《怪石枯木图》!”看着眼前的画作,孔维德震惊不已。前世这幅画流落到日本,被私人收藏,想看也看不到,没想到今日居然有幸能一瞻苏大家的风骨。她激动得手都有点儿发抖。
掌柜见孔维德如此看重,更来劲儿:“孔大人好眼力,这正是苏轼的《怪石枯木图》,小店儿为了收这幅画也是颇费了些功夫啊!”
图中怪石盘踞,石皴却盘旋如涡,方圆相兼,似快速旋转,怪石右边的枯木,虬屈的姿态有如扭曲挣扎而生的身躯,显示出了无穷的活力,气势雄强。
细细观摩,品味,愈觉这画儿和自己心意。
“这画儿怎么卖?”孔维德不错眼地盯着画作,头也不抬地问。
掌柜压着声儿道:“大人诚心想要,小人给您报个实价儿,五百两银子,您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