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维德一走进厅堂就感受到里面紧张而压抑的气氛。
她先向冯氏请安,抬头看见永顺伯府二夫人,面露疑惑地道:“母亲,这位是?”
冯氏以为刚才派去传话儿的小丫头没对大女儿说清楚府上来了哪位客人,压下心头的不悦,笑着介绍:“这位是永顺伯府二夫人,德姐儿快快见礼。”
孔维德一身儿官袍,只做了揖礼:“见过二夫人,夫人安好。”
二夫人冷笑:“孔家好教养,见了本夫人连个叩首礼都不会行!”
就这样不知礼数的丫头也敢拿出来与他们家议亲?要不是儿子有那个嗜好,如何也不会看上这个臭丫头,何况她还胆大包天,把她的儿子送入大牢,今儿个非要他们一家老小给她下跪谢罪,再拿银子去将她儿子保出来。
冯氏最重规矩体统,听了此话脸色立时就不好看了,目光里透着责备,盯着大女儿不悦道:“你的规矩都哪儿去了?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孔维德面带微笑,不紧不慢道:“母亲大人见谅,非是女儿不愿给二夫人行晚辈礼,而是女儿来得匆忙,刚回府,听得母亲传唤,官袍还未来得及换下就赶来了。”
冯氏和二夫人这才发现孔维德竟是穿着官袍的。身为朝廷命官,除了皇室,不必朝任何人叩首跪拜,只需平礼相待。
二夫人僵着脸,恨恨道:“怕是大小姐知道我来了,故意穿着官袍来见礼吧!”
孔维德一脸无辜:“二夫人何以有如此想法?若夫人非要晚辈见礼,我自去换了衣裙,沐浴焚香,梳洗打扮得爽爽利利再来拜见夫人,以示尊重。”
二夫人被鲠了一下,若真像她说的那样,非得等到月上中天不可,难道她就在这里干等着?
“不必了!”二夫人没好气道。
没想到紧接着却听到孔维德压着声儿,状似无意地同冯氏道:“二夫人还真是会说笑,即便女儿换了衣裙也是朝廷命官啊!永顺伯承爵的是大房,二夫人的丈夫儿子皆是白身,怎会自称夫人?还要女儿拜她?难道她有朝廷诰命不成?”
二夫人气得想骂娘,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默默咽下一口老血。
冯氏来不及阻止大女儿胡言乱语,只得端起面前的茶盏递过去。
“喝水!”
“我不渴。”
“你渴了!”
“母亲,这是您喝过的茶。”
“……”
二夫人噌地站起来,硬声道:“我也不兜圈子了。今儿个我过来就是要你将我儿放出来!”
孔维德诧异地看着二夫人,回头问冯氏:“母亲,二夫人是急糊涂了吗?这事儿她找错人儿了吧!不是该去找京兆尹吗?我有何权利去顺天府把人犯放出来?”
“若不是你诬陷我儿,他怎会被关入大牢?还被打了板子?”二夫人气得眼睛都红了。小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平日里宝贝得跟眼睛珠子似的,何曾吃过一点儿苦头?若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定要这贱丫头偿命!
冯氏拉着孔维德的手,低声问:“二夫人说的可是真的?”
“大姐姐怎可这样做,你可知,可知……”孔维真也帮着二夫人说话,最后的欲说还休,让孔维德想想都觉得恶心。
“可知什么?二妹妹知道什么?”孔维德干脆问出口,别以为这般遮遮掩掩地说便能提醒冯氏向二夫人靠拢,今日她偏要她们想偏帮都不行。
“二妹马上就要入宫选秀了,父亲前几日还叮嘱妹妹在房里好好学规矩,怎的这么早就出来了?妹妹规矩学好了吗?”
孔维真也不是第一次在孔维德手底下吃亏了,自知说不过长姐,转身朝冯氏怀里挨去:“娘,您看大姐姐,我只不过随口说了句,她就像要吃了我似的。”
凡事自己搞不定了就找娘,干脆把亲娘也一并带入宫去得了。
冯氏还算有点儿脑子,知道有外人在场不能传出姐妹不和的话儿来。而且大女儿的话也在提醒她,私自放了孔维真出来,这是没把自家老爷的话儿当回事。
冯氏拿捏不住大女儿,便皱着眉道:“若真如二夫人所说,你就快让人把黄公子放出来!”
孔维德摆摆手道:“母亲此言差矣,第一,人不是我告的,也不是我抓的。第二,黄公子当众殴打朝廷命官,人证物证俱全;第三,黄公子当日在顺天府拒不认罪且藐视公堂,吃一顿板子也是活该。”
顿了顿,杏眸微眯,带着厉色环视一圈儿,勾起唇角,傲然道:“不知二夫人所言诬陷二字从何而来?”
“怎么不是诬陷?”二夫人跨前一步,恨声道,“当日你们先毁我如意斋名誉,称我如意斋卖的是赝品,你满大街去问问,我们如意斋何时出过赝品?我儿不服,与你理论几句,你竟让人把跟着我儿的家奴打得遍体鳞伤,有几个至今还躺在床上下不来地儿!毁誉的是你,伤人的也是你,你竟还不肯罢休,将我儿关入大牢!世上怎会有你这般蛇蝎心肠的女子?你今日不但得让人把我儿放出来,还得赔我儿治伤和毁我如意斋名誉的银子!”
对那些给脸不要脸的人,孔维德向来懒得搭理,若非母亲在上,早就命晨风晨雨把人打出去了。
看也没看二夫人一眼,孔维德转身儿坐到圈椅里,倚着靠背接过晨曦递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母亲也真是,进来这么久,连茶也不叫人上一盏。
二夫人看着孔维德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恨不得在她身上瞪出俩窟窿来。
放下茶盏,孔维德才缓声道:“是不是赝品一验便知,是谁先动手,自有人证,你我在此就是辩到天亮也辩不出个结果来,黄二太太若觉得冤枉,自可去顺天府告我。”
“你……”二夫人伸着指头颤抖地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这贱丫头居然叫她黄二太太,这是生生将她的脸面踩在脚底下呀!
孔维德并不理睬她,这女人养了个龙阳的儿子,不但不好好管教,居然还敢与她结亲,若她真是土生土长的古代闺秀,这辈子就被他们母子给毁了。
“母亲,女儿想起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女儿先告退了。”说完不待冯氏反应,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