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维德往前迈出一步,定定地看着皇帝的背影,而后再迈出一步,两步,三步……她快步往前走去,一直走到他的面前。
“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问我,不用大费周章去查什么!”她站在他身后,仰着头看他。
帝霍然转身,死死地盯着她。
这几日,他查遍了所有人,她身边儿的,自己身边儿的,无一遗漏。他不相信,闲闲会背着自己吃避子丸,他想找到有人暗害她的证据,哪怕蛛丝马迹。可是没有……所有的一切都直指那个让闲闲吃下避子药的人就是她自己。
“你安心养病吧!”他还是选择了逃避,说来可笑,这六日他不敢来见她,就是怕从她嘴里听到自己不愿面对的事实。
“为何要躲?你一个大男人,连亲口问我一句都不敢吗?”孔维德大声道。
帝咬着牙,额角青筋暴突。
“所有人都退下!”
帝一声令下,宫女内侍退了个干净,包括苏长喜也远远地站在听不到主子说话的角落里。
宽阔的乾清宫,从门口直通往丹陛的甬道上,孔维德与皇帝面对面站着,目光胶着,俱不避让。
帝藏在阔大袍袖下的手紧握成拳,许久,缓缓问出一句:“你……是不是吃了避子丸?”既然选择面对,他也不打算拖泥带水,是或不是,他都想听听她的说法,听她亲口说出来,而非旁证猜测。
他果然还是知道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心直往下沉,缓缓点头:“是!”
帝倏地睁大眼,他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爽快地承认了。
他忍着心底喷薄欲出的暴怒,异常冷静地继续问:“为什么?”
她看着他,定定地看着,忽然道:“我记得很早以前就跟您说过,我不想进宫。”
“朕记得。”
她点点头,坦然且诚恳地道:“这便是原因。”
顿了顿,她又道:“我从未打算瞒着您,也一再十分诚实地告诉过您,我不想进宫。我服用避子丸并非不想生孩子,只不过我不想现在生,不想让你我的孩子成为入宫的通行证。”
“所以你就瞒着朕偷偷服药避子!”帝目光凛冽地扫过她坦然无惧的面孔,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掐死她。
若说帝当初有多喜欢孔维德,此刻便有多恨她。怒极,怨极,恨极,痛极……无数极端的情绪汇聚在一起,搅得他近乎疯狂。然,最终表现出极度的冷漠和疏离。
“我只能说这件事儿,我的确做得不妥。明知早晚有一天会让您发现,依旧抱着侥幸。瞒着您这事儿是我不对,我向您郑重道歉!”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如何抚平他的怒气,只能把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说给他听,以期两个人对彼此的了解来化解眼前的僵局。
她向他躬身儿一揖,却听帝冷冷开口:
“吏部侍郎孔维德听宣!”
她一愣,抬头看着他冷峻的面容,提了衣裙在皇帝面前缓缓跪了下去。
“汝目无纲常,欺君罔上,且不思悔改,明知故犯。现革去吏部侍郎之职,贬至常州府江阴县任县令一职,即刻上任,不得有误!”
头顶是君王不带一丝情感的圣令,贬谪至远离京城的江阴县是不想再看见她了吧!
不高兴了,就一脚踢开。这才是这个男人的真性情!
说起来,她是不是应该感念皇恩浩荡,毕竟他没有直接将她推出去斩了,至少他还给她留了一个官职,留了一份儿体面。
也好,早就知道这段关系没法儿长久,长痛不如短痛,远远离开,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过着自由写意的人生,不是自己一直求而不得的生活吗?
“谢皇上恩典!万岁万岁万万岁!”孔维德以额触地,叩谢皇恩,藏在袖口里的手紧握成拳,光滑的玛瑙棋子儿硌得手心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