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馏器的打造还算顺利,李大师不愧是大师级的匠人,对精度的把握准到毫厘,火候也能控制得极好。除了冷凝器和导出管尚需要调整,其他配件都已经打造完成,且能够完美地拼接起来。
既然蒸馏器快完成了,那么有件事儿就要尽快定下来。
时已入冬,农户们早就歇下了。孔维德带着晨风晨雨和两个衙役坐着马车行驶在郊外的驿道上。
驿道两边是成片的绿油油的麦田,孔维德看得赞叹不已,干脆弃了马车,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我本以为秋收之后,农田里就再也不种庄稼了,没想到居然还种着大片稻田。这些稻子在冬天也不会死吗?”
两位衙役互视一眼,其中一个没忍住,轻声道:“禀大人,这些……不是稻子,是麦子!”唉,孔大人自小在京城,估计从来没见过庄稼长什么样,恐怕连稻子和麦子也是分不清的。
孔维德惊奇道:“这是麦子?江南也种麦子吗?”不是说江南地区只种水稻,只有北方的旱地才种麦子吗?可叹,咱们的大教授,大才女也有知识短板啊!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古人诚不欺我!
另一名衙役解释道:“农户们怎舍得让农田荒一季什么都不种呢?冬天雨水少,气候严寒,正适合冬麦生长。不过这些不是小麦,都是大麦罢了,不值多少钱,农户们大多是留着自己补充口粮,再喂喂牲口啥的。”
孔维德恍然,出来一趟还涨知识了。
马车一路行至村子口,这是离江阴县城最近的一座村子,名白家村,村里人几乎都姓白,乡里乡亲几乎都能扯出些亲戚关系。
入冬之后,村民们大多在家里打打草绳儿或做些手工编织的活计。
孔维德的马车驶进村里,只有几个不怕冷,野在外面玩儿的皮孩子最先发现,愣愣看着在他们眼里异常高大上的马车几秒,一个孩子忽大声嚷起来:“贵人来了,有贵人来了!”
一个孩子嚷起来,其余孩子也跟着叫起来,不一会儿,孔维德的马车就被村里人给围起来了。
毕竟像江阴这样的小县城,能用得起马车的非富即贵,寻常人家里能有一辆牛车代步拉货就不错了。
孔维德从马车里下来,一身儿县老爷的官服让一群原生态村民看傻了眼。
“县老爷!是县老爷来咱们村啦——”
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原先还围成一圈儿瞧热闹的村民全都呼啦啦跪了下去。
“各位乡亲请起,请起——”孔维德高声道,可朴实胆小的村民哪里敢冒犯县老爷?有几个胆大些的也只敢稍稍抬了头偷瞄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
既然村民都敬畏自己不敢起身,那就干脆换一种更能让人接受的方式说话吧!这本就是个尊卑分明的世界,没必要像个卫道士那样非要讲求人人平等,既显得自己特立独行,那些被平等的人也未必领情。
“本官乃江阴县令,此番来白家村一是为了体察民情,二则是想与各位乡亲商量件事儿。各位请起,不必拘礼,尔等个个跪着,本官倒是不好开口了。”
听知县老爷这么一说,有些个村民果然就抬起头来,这一抬头才发现县老爷是个十分貌美的女子。
“咱们县老爷怎的是个女的?莫不是假冒的?”
“说你没见识还真没说错,之前的庞县令高升了,这回来的这位孔县令,听说就是个女的,而且还是咱们大楚第一才女呢!”
“啊!啊!这是真的?”
“嘘——你轻点儿,想挨板子呢!”
底下村民们窃窃私语,孔维德耳尖,差不多都听了去。
此时,一个五十左右的老汉脚步飞快地朝这边跑来,村民们回头一看,纷纷道:“村长来了。”
村长白存良是个秀才,早年间还参加科举,屡试不第后便放弃了,干脆回乡务农,后来还被村民们推选为村长。
“草民白存良叩见知县大人!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望大人恕罪!”
孔维德上前一步亲自扶起村长,笑着道:“白村长,本官就是来找你的。”
“找我?”
孔维德被白村长引进屋子里,这屋子是整个村里唯一一座瓦房,其余人家俱是茅草屋,想来村长家里条件还不错。
孔维德让两名衙役在门口看着,带着晨风晨雨进屋落座后便直截了当地开口:“白村长,本官只问你三个问题,你须据实已告,不得欺瞒。”
白村长怔怔看着孔维德。
孔维德并不理会,顾自问道:“本村村民一年可攒下多少铜钱?”
这问题一出口,白村长是彻底怔住了,这……这究竟该说实话还是说假话呀!
“白村长不必有所顾虑,本官既然来了咱们江阴县就是这里的一方父母,隶属江阴的每一位百姓都在本官的心里。自打上任以来,本官就只有一个心愿,让全县百姓过上好日子!”
孔维德知道白村长在顾虑什么,因此她言辞恳切地开口,希望能打消白村长的顾虑。
白村长沉吟半晌,又抬头看着眼前一脸真诚,不似作伪的知县大人,心道:不论这新来的知县是真是假,就算自己说了真话,村民们的境况也不能再坏了。一咬牙道:
“不瞒大人,咱们白家村所有村民共四十三户,一百七十九人,农忙期间不论男人女人都下地干活儿,连七八岁的孩子也能帮着家里人干农活儿。可就这么卖力的做,一年到头,咱们全村也……也凑不出十两银子的余钱。咱们村穷啊!家家户户的孩子没一个读得起书的。您若问我为啥只有咱家有瓦房,说起来心酸呐!为了让孩子们有个不漏雨的屋子,全村人一起出力在我家盖了这座瓦房,平日里只要有时间,草民就在此处教孩子们认字儿。”
孔维德放眼四顾,屋子里果然有几张条案条凳儿,都被推到了一侧靠墙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