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孔维德低呼一声,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幕。
院子里的众人也傻了眼,怔楞片刻后,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从里屋踉踉跄跄跑出来,扫了一眼,一下子扑到地上被摔死了的婴儿身边儿,抱着死婴嚎啕大哭起来。
“我苦命的孙子啊!啊——你叫我老婆子该怎么活啊!老天爷你开开眼,收回你的诅咒吧!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吧——”
阿露嫂像失了浑身的力气,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双眼呆滞无神,茫然看着前方。
孔维德不忍再看下去,率先走出了院子,将那一家人的悲伤痛苦远远抛在身后。
“闲闲姐!”阿朵跟上来,在后面叫她,“等等我,等我一下!”
孔维德一口气跑到一个小山坡上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闲闲姐,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我,我都跟不上!”阿朵跟着她跑上山坡。
孔维德回头看她一眼,见她跑得站立不稳,伸手扶了一把,随即叹了口气转身道:“在那里帮不上忙,出来透透气。”
阿朵听她这样说,也垮下脸,干脆蹲下身,伸着腿箕踞而坐。
迎面吹来的风带着淡淡的海腥味儿,潮湿而浓重,天空的云层逐渐加厚,渐渐聚集起凝重的水汽,正如此刻阿朵心头淡淡挥之不去的阴影。
“这就是老天的诅咒啊!”阿朵叹息着开口,声音轻轻的,很快就被风吹散。
孔维德低头看她,蹲下来与她平齐:“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们一直这么说?什么是老天的诅咒?”
阿朵摇摇头,目光愣愣地停在潮湿的泥土上,许久才开口。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岛上出生的婴儿会出现各种各样奇怪的病症,有些刚出生就夭折,有些则和阿露嫂的孩子那样长得奇形怪状,像地狱里爬出来的妖怪。甚至,好些妇人一连几胎都生下这样的魔鬼。岛上正常出生的婴儿越来越少,而且……”
阿朵顿了顿,有些说不下去。
孔维德微微皱了眉,沉吟道:“是否连成年人也会染上各种奇怪的病症?”
阿朵倏忽抬头看她,难以置信道:“你,你知道?”
孔维德看着远处海天之间层层叠叠的迷雾,缓缓道:“岛上民众似乎很多都长得很矮,那种矮是一种不正常的佝偻之症。而且跟着子澈学习的孩子中也有一半人佝偻着身子。”
这情况,她早就发现了,岛上居民很多都是驼背。若说这是常年劳作的结果,不可能连七八岁的孩子也得了驼背,还不止一两个。楚君极带的孩子里有七个是驼背,这绝不是巧合,而是——遗传!
阿朵盯着地面,泥地上突然多了几滴水珠,很快渗入土里去了。
“是,你说得没错,很多人得了佝偻病。而且近几年得病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连看似正常的孩子也会莫名其妙地染上佝偻症。更可怕的是……是……”
“是什么?”
阿朵深吸一口气,满面泪痕,茫然而无助地看着孔维德:“凡是染上佝偻病的人都活不过十年。”
活不过十年……也就是说,那些孩子连二十岁也活不到吗?这多像前世听说过的克山病?克山病在人群分布上有明显的职业特点、年龄特点,并有家族聚集性。后经大量尸检得出的医学分析大致认为是地区性的土壤水质问题,一为污染,二为营养及微量元素缺失造成。
难道,是这岛上的迷雾中有毒?
“你说这些奇怪病症的出现是近几年的事儿?”孔维德问。
阿朵认真想了想,点点头:“是,阿爹说我刚出生那年,岛上就有个怀孕的妇人产下了怪婴,落地后没两天就死了。那是咱们这个岛上出生的第一个怪婴。大家只以为是那个妇人运气不好,没当回事,可谁也没料到,那只是个开始!”
阿朵说着双手捂脸呜呜哭起来。
待她哭累了,孔维德才看着她认真道:“阿朵,我要你替我办一件事儿,也许咱们能把这些怪病的根儿给挖出来!”
阿朵怔怔看着孔维德,似乎在消化她话里的意思。
见她眼里渐渐闪出光来,孔维德才接着道:“你调查一下得病之人以及生下怪婴的的父母曾经是什么关系。”
“嗯?”
见她没有懂,孔维德又解释道:“比如阿露嫂和她的丈夫,他们在未成婚之前是何关系。”
“这个我知道,他们是表兄妹!”阿朵对这个可熟了,几乎岛上的人她都认得。
“表兄妹?”
“对啊!阿露嫂的爹娘也是表兄妹,她的丈夫阿露哥的爹娘也是表兄妹啊!其实认真算起来,咱们整个岛上都是一家人!”说到这一点,阿朵可自豪了,这个岛就是他们的家,岛上的人都是数的出来的亲人。大家相亲相爱,和睦相处,要不是这个病,他们生活得有多么幸福快乐,无忧无虑!
是了,问题的症结终于找到了——近亲结婚带来的遗传疾病的集中爆发!
“阿朵,晚上你阿爹有时间吗?有些事儿我想找他谈谈。”杜丘是这个岛上唯一与外界相同的人,必定比岛上的原住民更加有见识,有胸襟,这事儿她一个外来人口没法阻止,她说的话更没人会听,只能期望通过杜丘向岛民宣传近亲繁殖的危害。
“有的,阿爹不出海,一直都有空。”阿朵肯定地点头。
“好,那咱们晚上见。你也回去吧!”孔维德道。
阿朵点点头,看她一眼,充满期待地问:“闲闲姐,你有办法救救咱们岛上的人吗?”
孔维德摇摇头:“我不知道……”就算让岛上居民了解到近亲繁殖的危害,她也救不了已经得病的,以及将来不断新增的病例。想要控制这种遗传疾病,没有三五代人的努力,怕是很难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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