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冷吗?要不再给您加个手炉?”小翠一边儿仔细地给孔维德把毛毯子掖好,一边儿去摸她的手,怕她着凉。好在马车里头加了炭炉,并不怎么冷。
孔维德自顾自坐着并不搭话儿,小翠对夫人不理不睬的样子已经非常习惯了,还能自说自话得挺乐呵。
“您瞧,这就要出城了,听老爷说咱们要一路往北,回老家。我还真不知道老爷和夫人的老家在哪儿呢!”
出城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入城的。马车不急不缓地往前,到城门令前被拦下查验。
“各位军爷辛苦啊!小的在此给诸位拜个早年。来,这些只当给军爷们买酒吃,军爷莫嫌弃……”
小翠从门缝往外瞧,见老爷十分熟络地跟城门令打交道,不禁回头笑道:“老爷可真会说话,说得那些军爷们一个个眉开眼笑的。”
几个城门令掂着手里的荷包,估摸着里头少说也得有二两银子,这是个出手阔绰的主,随即态度也好了几分。
“马车里是何人?”一人道。
“是内子和一个随行的丫头。”
“打开车门儿瞧瞧。”
“是!”
马车门很快被打开,孔维德目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一名城门令上前看了一眼便挥手道:“走吧走吧!”
车门关上,马车又缓缓行驶起来,穿过厚重的城门,最终驶出姑苏城。
封锁城门的命令传达至北门的时候,马车刚驶出去不久。城门令立即关闭城门,等着出城的百姓都懵了,纷纷质问为何不开城门。城门令一开始还解释几句这是上头的意思,什么时候放行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老百姓们不干了,开始骂骂咧咧,甚至推搡着往前,逼得城门令无法,拔出钢刀摆开架势,这才安静了。
“哒哒哒……”马蹄声由远而近,众人回头,只见一匹黑色骏马飞奔而来,马上端坐之人虽英伟不凡却一身煞气。
众人下意识地纷纷让开一条道,骏马奔至城门令前倏忽停住,马上飞身跃下一人,手里画帛同时展开。
“可有见过此女?”
一个城门令看了眼,忽而觉得画上女子与刚才马车上的那位夫人挺像,不过最不像就是这双眼睛了。画上女子是一双杏眼,又圆又大,生得极美,而那位夫人却是个塌眼角,看着毫无生气。除了眼睛,其他倒是挺像。
最终城门令还是摇头道:“没有见过。”
其他几个城门令也纷纷摇头。
楚君极收起画帛置于怀里,飞身上马又往西门而去……
姑苏城戒严三天三夜,楚君极带着人几乎挨家挨户地查也没把人找到。
“皇上,您该休息了!”暗龙卫首领龙一硬着头皮提醒道。三天三夜不睡觉,就连他们这些暗龙卫也吃不消,更遑论身份贵重的皇帝陛下。
楚君极却像没听到似的依然逐户排查,他心里的焦虑已经快把他逼疯,若再找不到人,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大开杀戒。
他的女人和孩子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了,他想杀人,想杀光所有人。不,闲闲绝不会有事,他必须冷静,只有够冷静,才能救回闲闲。
“你这坠子可真好看。哪儿买的?”
“好看吧!”
“真漂亮又别致,从没见过这种样式的蝴蝶坠子,改明儿个我让爹爹给我打一个。”
“你可别学我,我还打算再打一对儿同一个样式的耳坠呢!”
两个女子从前面走过,原本这样的路人根本不会引起楚君极的注意,可正值夕阳西下,一片金灿灿的霞光里一道亮光一闪而过,楚君极微微眯起眼儿,下一刻目光就凝住了。
这个坠子这蝴蝶坠子……是,是闲闲的,她从不离身,连沐浴也不会解下来。这世间独一无二的蝴蝶坠子!
“抓住那两个女人!”
楚君极一声令下,身后暗龙卫如同凶兽一般扑向二女,二女连尖叫都没发的出来就被击晕了扔在马背上带走了。
二女是被一桶冷水泼醒的,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在暗无天日的地牢。
“你们若是敢叫,这把剑就会割破你们的喉咙。”楚君极淡淡道,在两个女人还没尖叫出声之前就拔出剑懒洋洋横在她们脖子上。宝剑锋刃泛着幽幽蓝光,冒着丝丝寒意,挨着脖子让两个女人牙齿直打颤,不知是冻的还是怕的。
“现在我问一句,你们答一句,若敢说假话就你们拖出去喂狗!”
楚君极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和语气并不凶恶,却让两个女人吓得眼泪直流又不敢不从,只能死命忍住眼泪,一个劲儿地点头。
“项链儿哪儿来的?”左手拇指轻轻摩挲着蝴蝶的纹路,仿佛上面还沾着闲闲那若有似无的气息。
“捡……捡的。”
“哪儿捡的?”
“客栈,悦来客栈!天字号房……我是,我是客栈掌柜的女儿……呜——”女人忍不住哭了,爹爹早就告诫过她,客人掉的东西不要拿,人家会回来取的。她从来都不以为然,既然掉了还掉在她们家的客栈里头就是她们家的东西,谁叫那些人自己的东西不看好,难道她们开客栈还有义务替人保管财物不成?
这回捡到的这根蝴蝶坠子项链儿着实叫人喜欢,江南没有这种金饰的样子,她还打算照着项坠的样式再打副耳环呢!想不到报应这么快就上门儿了。
“房客呢?”楚君极倾过身,同时手里的剑锋也往前递了递,甚至在二人颈间划出了一道极细的口子。
“走了,三天前就退房走,走了。”掌柜女儿不敢再哭,忍住彻骨的恐惧,牙齿打颤着回答。
“说清楚!”楚君极眼睛眯了起来。
“是是……他们上午租的房,却只在房里用了午膳,洗了个澡就退房走了。连过夜都不曾,还给了两天的房钱。我当时还纳闷儿,如这般慷慨的客人怎的如此怪异。”
“他们有几人?”
“三人,哦,不,后来又买了个丫头,算上丫头总共是两个男的,两个女的。可能是考虑到那女的洗澡不方便,就临时买了个丫头伺候着。”
楚君极抖开画帛给她看:“可识得画上女子?”
掌柜女儿看了一眼就点头道:“认得,认得,这就是那位夫人,长得可好看了,就是看人有些怪怪的,像是在看你,又不像在看你。怪瘆人的。”
“夫人?”楚君极眯起眼,握住剑柄的手指节发白。
“对,他们是一对夫妻,老爷和夫人,再加一个车夫还有一个婢女。”
“追!”楚君极怒喝一声,转身飞奔离去。
“停下停下!”
孔维德一行人做梦都没想到会在半道儿上被拦下来。
老爷下了马车拱手施礼道:“各位军爷,小的一行是赶着回老家过年的,您行行好,行个方便让小人的马车过去吧!”说着从怀里掏出几个银锭子地上前去。
拦路的其实并非兵士,此处距高邮不足十里,这些人在此设障拦截路人不过是来抓壮丁的。
说来这事儿是恭亲王下的令,大肆动用国库银子于各地修筑神庙,只为供奉其早逝独子的在天之灵。
可年关将至,上头工期又催得紧,这些工头们不敢进城抓壮丁,只能在此设一路障,拦截来往行人车马,凡拦下来的人,只要不是在职官员,一律拉去修建神庙。
工头及一众下属拿了银子依旧不肯放人,工头儿道:“你小子倒是大方,平日里大爷也就放你过去了,可今儿个算你倒霉,你二人正是送上门儿来的壮丁,给多少银子也没用!带走!”
“主子!怎么办?”车夫回头看了主子一眼,意思是他们虽然人多,可也不用怕他们,与这些乌合之众一战的实力还是有的。
主子一个眼色过去,叫车夫稍安勿躁,他回头定定看着工头,眼底蓝光一闪。
“又抓着两个壮劳力?好啊!快带走!”远处又走来一名工头,手边儿还串着一溜儿劳工,边上有人拿着鞭子弓箭戒备着,就怕有人逃跑了。
那人回头朝工头挥挥手:“好勒,这就过来。”随后命令手下:“把他们连人带马车一起带走!”
由于对方人数众多,使用摄魂术又失败了,一行人只得随着队伍一同往神庙去。
所谓神庙,其结构布局与各地的佛寺相类。山门,照壁,主神堂,两侧为附属供奉区。布局虽同,可供奉的神明却不一样,原本应该放在主神堂供奉的释迦摩尼和观世音像被移到了两侧供奉,中间的主神像是一个翩翩如玉的公子形象。
“这个蠢货!坏我好事!”男子咬牙切齿地瞪着高坐神坛的人像。
“夫人,您小心些!”
男子一回头,见小翠扶着孔维德一脚高一脚低向自己走来,连忙过去扶住:“夫人莫急,慢慢走。”
“你们几个别磨蹭!快走!到前面儿搬砖去!”一人凶神恶煞地走过来,手上的鞭子往地上一抽,“啪”极为响亮的一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