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公主?”青桑问。
“怎会不恨,从我被绑走卖掉的那一天起,我每时每刻都恨,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直到我被娘娘您再次带回到了玄朝,再次见到了赫炎。”兰洛说着,感激地冲青桑笑笑,“那时候我曾想过要报仇,想过要赫炎知道真相,想要他恨公主,可是,我放弃了。那时候因为我没有复仇的筹码,我的容貌,我的声音都已经没有了。我该如何复仇。所以我只能选择逃避。我到了静心庵,随着妙真师太修行,她教会了我很多,也帮我医治好了嗓子。当能说话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其实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了,师太说得对,一念执着,世人的喜怒哀乐皆因执着。现在,我见到草香,才知道我的妹妹又陷入这样的漩涡中。”兰洛道。
“您是要我放弃?”青桑有些明白兰洛的意思了。
兰洛摇摇头,道:“是想您放下。”
青桑想起了一去不返的棠丰,想起了那哀鸿遍野的息国,想起了无数个日夜的提心吊胆,一时无法回答兰洛。
兰洛叹气道:“娘娘心亮,只是暂时被仇恨蒙蔽了,休宁希望娘娘能够早日顿悟,也让草香明白一些事。”
“既然您已经知道了发生在草香和我身上的事情,您难道不为这些无辜惨死的生命感到惋惜吗?”青桑问。
“生命都是一样的,冤冤相报。只会有更多的生命陪葬。”兰洛道。
“不,不会,我只是想让始作俑者付出代价而已。”青桑笃定道。
兰洛摇摇头,道:“已有伤人心,怎会不伤人。避免不了的。”
青桑没有说话。慢慢起身道:“多谢休宁今日之言,只是我心结难解,那上万条的生命也不是几句箴言就能抹去的。休宁早些休息吧。”
说完,青桑双手合十,微微弯腰告辞。
兰洛看着青桑离去的背影,发出一声长叹。
在静心庵住了两晚,第三天,青桑一行便起程回宫了。
青桑没有将兰洛会说话和当年如何身陷北戎之事告诉草香。她知道,兰洛不愿意告诉草香是怕她会去报仇,是怕她过得更不开心。兰洛的话在青桑的心里并不是没有起到作用,只是青桑实在做不到放下罢了。
回宫后,青桑的日子也不好过。
除了要应付这宫里头的明枪暗箭外,对那侍寝之事,青桑、草香、翠岚次次都如临大敌。
好在在褚连瑜的相助下。青桑能以身体不适挡一段日子,而实在躲不过去的日子。才会故技重施,也不知是不是运气,竟次次都顺利通过。
就这样,青桑在宫里头的第一个春节来临了。
过年是大事,何况这一年里皇上有了子嗣,举国同庆,所以办得就热闹些,连久居乐潇宫不出的王贤妃也出来凑起了热闹。
看着王贤妃隆起的肚子,皇后葛芸儿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闷酒。
看着皇后落寂的样子。青桑忽然生了些许同情。皇后的苦青桑怎会不知。
就在皇后闷闷不乐时,陈太后的一番话恐怕让她和其他的妃嫔今晚的兴致都一下降到了谷底。
陈太后提及为皇上选妃之事。
皇后放下杯子,没有说话。
其他的妃嫔也未说话。
青桑从郑柳氏手中抱过懋儿,逗着他看这殿前的景致。
除了乐器发出的声响,大殿上似乎所有的声音都停滞了。
“皇上,你意下如何?”陈太后自然知道她的提议这些妃嫔是不乐意的,但皇上的后宫实在是太单薄。这一过年立马就能让人看出冷清来。
皇上的兄弟姐妹不多,现如今也只有棠琨、宝莺在宫中,子嗣也不多,只有两女一儿,所以,陈太后心里头还是急的。再说了,皇上身边的这些个妃嫔岁数也不小了,要说生育其实也没几年了,所以,选妃是势在必行的。何况皇上登基后一次都没选过,这也不合常理。
“母后,今个过年,此事还是以后再议吧。”棠珣谁都没看,就看了眼青桑。
青桑却只顾逗孩子玩,压根没往他这边瞧。
“皇上,就是因为过年,哀家才说的。哀家老了,也没几年了,只希望这儿孙满堂,宫里头热热闹闹的,你瞧,这宫里头年年就这些个人,哀家看着心里头就孤了。”陈太后自打从静心庵回来,称谓就变了,不再自称本宫,许是觉得自个真得老了,想要放开一切,不再做那什么一宫之主了吧。
只是,她最放不下的,还是皇上,还是皇上的千秋万代。
陈太后说完,见皇上不吭声,又接着道:“其实皇上举国选次妃也是为了琨儿,琨儿也该婚配了,但凡有好的女儿送进宫的,皇上也可给琨儿指婚。”
陈太后见直说不行,又拐着弯将八皇子棠琨拿出来说事。
青桑看了一眼坐在另一席的棠琨,这孩子和擎宇差不多大,也有十四五了,确实到了婚配的年龄。想来还只是当年在陈家老宅见过这八皇子一面,数年过去,这八皇子也长成了翩翩少年。只是,青桑看着,这棠琨似乎瘦弱了些,脸儿白得有些吓人,难道是身子不太好吗?擎宇一直跟在八皇子身边,进宫这么些日子,都不曾有机会见着,不知道擎宇怎样了,他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上一次还听母亲说起,不知订了婚没有。
就这样胡思乱想的,青桑竟没听见皇上叫她。草香见主子走神,连忙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
青桑回过神,慌忙掩饰:“请皇上恕罪,臣妾光顾着逗懋儿。竟没听见。”
棠珣笑笑,道:“无妨,朕只是问问,爱妃觉得母后的提议如何?”
青桑脸上笑着,心里头却是无语。皇上这样问有何意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能说不好吗?
只是,皇上不问皇后,问自己做什么?皇后才是后宫之主,选妃的事不也该她操心吗?
青桑不解,却又不能不回答,只能斟酌说道:“太后娘娘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开枝散叶是关系国家昌盛的大事。”
棠珣盯着青桑看了一会。然后说道:“的确,开枝散叶是大事,蒲贵妃为朕诞下懋儿,于社稷有功,朕在今日,便立懋儿为太子,择日册封。”
棠珣此话一出。全场皆是一惊。
青桑傻愣愣地盯着棠珣好一会。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在此时说这件事?
棠珣随后说道:“母后说得也是。琨弟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就由礼部筹备选妃之事吧。”
青桑忽然意识到棠珣之所以要在此时立太子,是因为他知道选妃之事已经避无可避,他不问皇后,不问王贤妃,就问了她的意见,是因为要她明白这件事是没办法的事,就如她也不得不同意一样。只是,不管怎样。不管他选多少个妃子,懋儿是太子,她的地位就不会变。这是他给自己的承诺吗?
青桑看着棠珣的目光变得探究变得柔和。
然,这一切在草香看来,却是那么刺眼。懋儿被册封为太子,她当然高兴,这对她们的计划来说又近了一步。只是为何她觉得青桑已经开始心软了,动摇了。
陈太后顿时也明白了棠珣的意思,她这一刻才真正明白这蒲贵妃在皇帝心里的位置。皇帝要选妃了,前提却是册封蒲贵妃之子为太子,可见这是皇帝对蒲贵妃的承诺,不管将来宫里头有多少女人,她蒲贵妃的位置都不会变。
好在,懋儿是皇帝的长子,册封懋儿为太子于祖制来说也没什么不对。
所以,陈太后没有发表异议。
王贤妃却变了脸色,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肚子。她肚子里还不知道是儿是女,却已经没了争夺的资本。虽说早就想到太子之位肯定是长子的,却没想这一天来得这样快,懋儿都不到一岁。
皇后则漠然地端起酒杯,连喝了几杯。
晚宴后,按理这样的大日子,皇帝应该陪着皇后守岁的,但皇上却没去凤阳宫,也没去青桑的临华宫,而是一个回了殿。
这让青桑不解,这是她在宫里头的第一个新年,所以她不知道以往皇帝有没有陪着皇后守岁。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地是她要好好地消化今天的事。懋儿被册封为太子不是她梦寐以求的吗?可是,为什么当棠珣给了她这个承诺后,她却觉得那样心慌,那样纠结呢。
临华宫里,草香欲言又止。
“草香,你有什么话要说吗?”已经过了,守岁结束,青桑已想休息,却见草香似乎不愿离去,便问道。
草香犹豫后,说道:“娘娘是狠不下心了吗?”
“你说什么?”青桑有些心虚。
“皇上对娘娘如此重视,想要选妃又担心娘娘多虑,便早早将太子之位给了懋儿,娘娘是感动了吗?”草香既然开了口,也不在乎说得直白些。
青桑眯起眼,盯着草香看了会,说道:“你是在指责我吗?草香,我从没忘记我们的目的。”
草香也盯着青桑,好一会儿,草香才说道:“是草香失言了,只是草香害怕娘娘会心软。”
青桑转过头去,没错,她是有些感动了,也觉得辜负了棠珣的一片真心,可是她还不至于放弃,她清楚地记得失去棠珣的痛,失去月儿、星儿的痛,所以她会继续。
“早些休息吧。”青桑对草香说道。说完,便朝床上走去。
草香服侍着她上了床,然后默默在外间铺了地铺睡了。
这一夜,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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