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都给我起来!一品诰命妇人都快到门口了!一个个的就知道关起门来喝小酒!”
时至年末,一场大雪之后,房屋上早已变得白茫茫一片。街道上时而走过三两个行色匆匆的汉子。
没有沿街叫唤的小贩,没有开门做生意的商贾。沿路走来,倒是瞧见几个衣着褴褛的叫花子。
流年乱世,自是人人自危的。各家各户早就关了门扉,守着妻儿。入冬之后,人们变得死气沉沉起来。全然失去了以往的活力。
当今世道乱了,尤其是这北疆守城猫行天下。三年前那场暴乱,早已让这里的百姓失去了安定的家园。
凉城驿站,
为数不多的官差聚在屋内,围着那一盆越烧越旺的火盆,一边掷色子,一边就着手中的酒壶吃着火盆边烤乳猪。
屋外那样的寒天冻地与他们没有半分关系。日子仍是照常过着,时而大喝两声收了赢到手的银钱,时而大骂自己手背,又输了多少多少。
柴火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竟也被掩盖了。
忽的,紧闭的大门尽被人从门外一脚踹了开来。一阵愤然的大吼声在众人的耳边炸了开来。
房里一时竟瞬间静了下来。都抬头去看门口那人。
待看清那人,满屋的官差顿时浑身战抖了起来,只听噗通几声,众人便全跪趴在了地上。
“你们这些孬种!有本事就全去报名参军啊!在这里显能算个屁!咱们凉城虽尚未遭乱,但已经有不少流民挤入城内了。你们最好祈祷自己老死之前不要遇到那些个劳什子!”
来人背手站在跪了一地的众人面前,脸上尽早已气得赤红一片了。
“封大人,封大人息怒!咱们知错了!”跪在地上年龄较长的官差硬着头皮,求饶道。
“切,凶什么?不就是个没品阶的驿站小官,也就只能凶凶咱们!”
“你说什么?!”
封靖本就气得火冒三丈,一听这话,浑圆的眼珠都瞪了开来。他封靖本是朝廷三品带刀侍卫,若不是得罪了朝廷重臣,也不会遭到排挤。被贬到这里来做个看守驿站的小官!今日被人戳中心事,他怎么不气?!
“大人,大人莫气!小午他是新来的,他还年轻什么事都不懂!您莫要和一个孩子置气啊!小午,快给封大人道歉。说你不是故意的!”
“凭什么?他除了会凶咱们还会什么?整日里只知道把气撒咱们这群人身上,亏他也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就不说!我就是故意的!”
“你!小午!他是咱们的头儿!”
“你放开我,我就是看他不爽!头儿就该有个头儿的样子,妈的就知道喝花酒发脾气。难怪被贬到这里来!”
那名叫小午的少年尽越说越来劲了,一张洁白如玉的小脸此刻尽然气的通红一片,他直直的看着面前那个比自己还高了一头的男人,心底竟隐隐的有些颤抖。
贺小午吗?呵呵,倒是有趣得紧!
封靖面上虽摆着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心底却暗暗打量着这个小子。他忽而一笑,走到那人面前,一把钳住了他的下颚。
“你有种再说一遍!”
“小午!大人,大人息怒啊!小午你就服个软吧,你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娘呢!”
“大人息怒啊!”
跪成一圈的官差纷纷劝道。
“说就说!你是孬种!”
贺小午目光炯炯的瞅着那个男人,虽然他的架势很吓人,但小午心底却一点儿也不害怕。直觉这男人并不会害了自己。
他却不知,那些为他求情的汉子们早就在心底捏了一把冷汗。心想:小午完蛋了!
“……”
“哈哈哈哈小姐驾到全文!”
谁知那身材魁梧的男人尽一把放开了钳着小午的手,放肆的大笑开来。狭小的驿站客厅内,瞬间便被那豪迈的笑声填满。
“你小子!好样的!既是担心本大人我沦落了,那便收拾收拾行囊,今日就搬来与我同住吧!也还能顺便监视监视封某的行为是否不检点不是?!”
封靖使劲儿拍了两下那小子的肩膀,坏笑着冲他说道。
“什、什么?”
“我要你搬来与我同住!”封靖怕他没听清楚,邪笑着覆到那小家伙的耳边,又轻轻说了一遍。这次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得见。
“啊!”
什么啊?自己明明是骂他的啊?没有搞错吧?怎么会这样?贺小午只觉欲哭无泪啊有木有啊?!
这混蛋!
“别这么欣喜的看着我,我会以为你喜欢我的!”哈哈,封靖觉得自己都快憋不住了。这小家伙真是——
“我——”
“就这么决定了!明早上我想看到你出现在我家里。大家都起来吧,我也说了,一品诰命妇人此刻即将到了,快去准备迎接。咱们凉城虽小,也不能让人家笑话了去!听到了吗!?”
封靖也不在逗他,转身去对那群跪在地上的人笑道。
“遵命!大人放心吧。”
老秦暗暗舒了一口气,小午那孩子还好没被处分。怎的就不长个心眼儿呢?!如今这世道,若是因为一时顶撞失了这难得的工作,只怕想再找一份,那可就难咯!
“都速去准备吧,还不快把你们吃的喝的这些都收掉!?”
“是!”
不大的驿站之内,很快便响起一片收拾东西的稀疏声响。
封靖又瞧了一眼那个叫小午的孩子,心内暗骂,这个笨蛋!
封靖自己第一个来到了凉城驿门口,屋外不知何时竟然起风了。夹杂着飘洒而下的雪花,竟然将天地间点缀得更加如诗如画。
远处的官道上,一队人马渐渐地由远及近,朝这边驶了过来。
“呵呵,来了!”
“儿子,都说不需要人来接了!你爹是怎么交代的!竟然还让你来走一趟!真是不像话!”
“娘,爹现在公事缠身,北疆这边如今这般乱,别说是爹了,儿子我也担心的紧啊!”
飞驰的马车之内坐着两个衣着朴素的人。那妇人虽不是美人,却生的一双美丽的凤眸,远远看去,她的眉宇间尽带了些霸气。
而伴在她身边的年轻男人面上微笑着,两人神情之间竟有六成相似。
“哎!娘亲是谁?那些个乱民也能为难的了我?你爹看来又皮痒了!竟然这么小瞧我!”心底却早已暗道,老家伙,你给我等着!
男人一听这话,竟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唇角微弯,这都多少年了,爹和娘感情还是这么好。
“彦儿,下一站还有多久?娘还是习惯骑马,这马车坐的也太难受了花田篱下!”
妇人往身后的软褥子上一靠,满脸不耐烦的瞧着窗外。这一路颠簸下来,尽是比当初怀着彦儿的时候还要难受!
原来,这马车里坐的却是凤帝钦封的朝廷一品诰命夫人:上官无忧了!
提及此女,只怕整个朝凤国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吧!毕竟当年那般难缠的将门女后远嫁北疆柳王之事可是轰动全国的。
而她身边坐的年轻男人,可不就是柳彦卿!上官无忧瞧着自家越发英俊的儿子,三年不见,他的肩宽了许多,五官也越发深邃了。上官无忧一边看着,一边喜上心头。不愧是她生的!这小子,竟比他爹当年还要帅气。
“不远了,就在前方!娘,您傻笑什么?”
柳彦卿撩起布帘子朝前方看了看,听赶路的随从禀报,前方便是凉城驿了。这才回过头来。却没想到,他的娘亲此刻正瞧着自己笑得满脸得意呢。
“哈哈,混小子,什么傻笑?你是你娘生的,娘看看你又怎么了?”
上官无忧伸手在那人头上虚打了一下,眼角微弯,笑骂道。
“好好,您看您看!咱们马上就到了!您慢慢看!待会儿就能准备下车了。”
柳彦卿往后一靠,无奈的摊了摊手。取出马车暗格里备置的棉袄袍子,捧在怀里。这天果然是越来越冷了。
“太好了!可算憋死我了!”
还说这话,马车便慢了下来。柳彦卿先拉开帘子跳了下去,而后才转身朝妇人伸出了手。
“微臣拜见一品诰命夫人,夫人这一路一切可还安好?”
上官无忧还没站稳,身前便传来一把极富磁性的男音。竟是比自家儿子还要浑厚。她抬头一看,彦卿的身边此刻站了一个身量挺拔的男人,他大概二十五六,生的一副好模子。尤其是那双浓密的剑眉。给人一看便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上官无忧下了马车立马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浑身都来劲儿了!她小步快跑来到了男人的面前,
“少侠是?”
别怪她,上官无忧从小长在军林。整日跟着爹爹舞刀弄枪,从不把自己当成女人看。对看的对眼的汉子,她都这般称呼。
哎!又来了!
柳彦卿立马挡在自家娘亲面前,对那俊朗的男人抱歉一笑,开玩笑,若不是担心她见到武功高强的年轻男人,会忍不住扑上去。爹爹也不会让自己来接娘了!
“在下柳彦卿,这位是家母!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世子殿下使不得,封靖可当不起您这一声称呼,封靖只不过是这凉城驿的看守官罢了。小人已在此等候多时了,殿下和王妃还是快快进屋吧。小城寒颤,还请多多包涵!”
封靖看那小世子如此恭敬,额上瞬间吓出了一层冷汗。这便是真人了吧?
难怪主子这般在乎他!果真是美若天人的绝佳俏公子啊!即便只是个照面,封靖也能清晰的从那人身上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内力。他很强!
功力只怕绝不低于五十年吧!
封靖让开了身子,作揖道。还是先请进屋吧,若是将这小公子晾在外面冻坏了,只怕主子定不会绕我的。
封靖默默抹了一把冷汗无良宝宝绝色庶女最新章节。
封靖?柳彦卿转身之际,那双魅力的眸子却暗沉下来。如果没记错的话,两年前,那个被宁王贬黜北疆的武将似乎也叫这个名字呢。
想到这里,凤知秋竟有点佩服他了。作为一个三品带刀侍卫,封靖却是相当出色的了。凤帝若是外出,身边必是少不了他的。
柳彦卿离职了身子,也不再虚礼了。
“既是如此,那咱们便不客气了!娘,快走吧!”
柳彦卿搀着自家娘亲,半拖半抱才将夫人带进了门。只是她仍使劲儿回头看着立在门边的男人,
“少侠,您今年多大啦?可有许配人家?”
“呵呵,呵呵 ̄”
这王妃果真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郎能比得上的!却是豪爽的紧啊!
屋内,
“切,笑什么笑!笑得那么欠扁!真该剁了!混蛋!”
门后,贺小午看着外面那个站在雪地里傻笑的汉子,不知不觉间竟然将手里打扫为什的笤帚都揪成了一条一条的了。
不好!他进来了!贺小午面上一热,瞬间闪进了里屋。
“王妃,世子,咱们这里虽然小,可东西都是齐全的。院里的那几个官差也都听话的紧。如果有什么需求,就找我们。”
封靖将他们带到了各自的房间,柳彦卿的房间就在上官无忧的边上,封靖立在过道上,轻笑道。眼神却飘向了楼下大厅里那抹淡蓝色的黑影。
柳彦卿将床褥整理好后,细细打量了一眼屋内的摆设。很普通的房间,好在干净的紧。住着也会舒坦的吧。
“知道了,劳烦封大人了。”
“哪里,都是小人分内的事。”
封靖帮他们制备了洗漱用品,得知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时候,这才替他们关了门,回了自己的位子的小院子。
身为一个馆驿官员,虽然俸禄不多,好在他还有一处属于自己的房子。这房子就在馆驿的后边。步行的话半盏茶功夫就到了。
“噗通——噗通——”
封靖进了自己的房间,还没来及喘口气,窗棂上便传来一阵鸽子扑腾的声音。
“小查你来啦?快来给我看看,暗老大又发什么来了?”
封靖取下那鸽子腿上的竹筒,倒出了里面的一只卷轴。
上书:
“主子已出关!去你那儿了!好好照顾他!”
“切,暗老大真会使唤人,以主子现在的功力,只怕来一打的封靖也不是他的对手吧?!”
封靖摇了摇头,只觉得那人是真真的担心多了。
刚想回一封信,屋里却传来一阵浓郁的桂香!
封靖还未回神,耳畔便传来一阵悦耳的男性声音,
“老二,我可算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