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险计划出台以后,这两天我不怎么缺事儿做,主动被动地给张选打着下手儿,时而忙得焦头烂额又不得要领,闲下来的时候就耐着性子去翻看那些找出来的档案资料,难有什么新发现.张选办公室里来来往往的我总能碰见白露,或者彼此点头虚情假意地笑笑,或者客气地打声招呼……哦,对了,所有认识的人里,她只对我这样,对别人都灿烂着笑容,热情无比。
每到静下心的时候,我不敢琢磨太多,只是偶尔去想即将面临的到底是一次什么行动,一切让我弄得有点糟,说是考古吧,没有一个考古专家随行,带上陈瞎子又多了盗墓的嫌疑,就算最终能找到罗滇王的墓,也不敢说下一步应该做什么,更难保会不会有结果……反正权当尽人事,离开前给已经去世的秦卫国一个交待吧。
白露的饭局开始前,我还是刻意拾掇了自己,虽然不抱什么大的信心,但转身以前给她留下一张刚刚微笑过的面庞,那样我的背影也会显得阳光,这总好过一直阴沉着脸的猥琐。
傍晚的昆明,褪去了夕照带来的最后一丝燥热,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天气舒爽起来。躲过华灯初上喧闹的街道,张选笑着说既然白露花钱,那总得找一个靠谱的地方,领我们七拐八扭走进了一条静谧安逸的小巷。
那家餐馆门面不大,只有三四间包房的样子,内里的装饰干净精致,透着主人的用心。众人落了坐打开窗,夜花夜草的清香就扑面而至,很有闹中取静的幽闲,谈不上多清雅,可小酌几杯叙旧的环境感十足。
都是熟人,也不用互相客气,给陈瞎子倒了酒,大头就调侃白露让她也喝,要不然好菜都糟践了。苗家人不论男女都好酒我是知道的,可第一次见白露这么不含糊,满满给自己斟了一杯啤酒,笑着问大头敢不敢比比。
喝酒喝的也是人,桌上的几个人相互对了口味,气氛随即就被烘托起来。嘻嘻哈哈地推杯换盏之间,白露终归是女人,只喝上一杯脸就潮红起来,却平添了艳粉桃红的妩媚,更要命的是,不知道她有意还是无意地总瞄我,每次飞来的眼波都几乎把我砸到墙上。
张选不胜酒力,过了不久就推托有事回家,让我们几个多照顾白露,大伙儿正喝在兴头上,张选坚持要走拦不住,只得作罢。大头悻悻地陪陈瞎子去了洗手间,房间里忽然之间就只剩下我和白露两个人。
周围转瞬就静了下来,我不敢看她,低头摆弄着酒杯,“你……”白露打破沉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终于还是抿了抿嘴唇,轻声说道:“我今天听张选说,你要走了?”
“嗯,再有两个月吧。”我隐约有了想哭的冲动,这是我一年多的良苦换来第一次淡漠的关心,听她提到不久后的离别,心情又无端的烦躁,皱起眉头百味杂陈地看着花香虫鸣的窗外,恨恨地想,你要在这个当口上敢接着说“祝你幸福”之类装腔作势的假话,我就敢抽你丫的。
“那就祝你幸福吧……”白露略略有些发颤的话音里萦绕着淡淡的哀伤,半低着头把几根葱白的手指绞在一起,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好吧,我下不去手,你丫就算一刀一刀地剐了我,我也下不去手,老子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抽自己行吧?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了,我掏出来发泄式地使劲按下了接听键,里面传来大头的笑声,“我陪老爷子先回去了。**一刻,你小子慢慢享受,别急三火四地回头再把人家吓坏了,哈哈……”
我的脏话就在嘴边却骂不出口,大头和陈瞎子这么跑掉,两个人还真是一片苦心。我愣了一会儿神,慢慢琢磨过来,张选大概也是为了给我和白露再创造一次机会,可……近在咫尺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这个女人我实在是力不从心,话说回来,哪个女人我也没搞定,这半辈子不是一般的失败……
我铁青着脸抓起杯灌了大半杯白酒,呛得咳嗽连声,身体佝偻成一团。白露怯怯地递过来一张纸巾,我心里的烦闷却瞬间暴发出来,“我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我就势把剩下的白酒一口喝干,全身的血“嗡”地都涌进了脑袋,这么久积攒下的委屈一股脑儿地发作了出来,“以后你哪儿哪儿的都找不见我了,再也不用假模假式地关心。只要是个人……哪怕是条狗你的态度都比对我好,跟我这儿你就剩下了敷衍,我怎么你了,有那么讨厌吗?”
话只说到一半,白露的眼睛就噙满了泪水,却只是低低地垂着头,一个字也不分辩,片刻过后,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滴在了手上,然后肩膀一耸一耸地开始轻轻啜泣。
这一下子就把我击倒,看见白露一掉眼泪我就觉得自己的心比她还疼,这简直他妈的没法儿不心软,憋了多久的愤懑也全都烟消云散,我就是这操性……
连忙“嘿嘿”地干笑几声,我自己都能听出语气里的后悔和歉疚,“刚才喝得有点快,这事儿不是冲着你的。你……别在意,人就要走了,难免心情特别不好,容易变态……对,变态。那个……这么长时间,你这也快结婚了吧?”
人一定要为自己的冲动埋单,这种情况下再打算用岔开话题来纠错显然是白费,白露缓缓抬起了头,擦拭干净了眼泪,却再也不搭理我,只是出神地一动不动看着对面,我的心刹那间跟着周围的空气一起凝固了一般。
酒劲上涌,我的头开始一阵阵地起眩晕,好在还能把握住自己,可一年前忘情花甬道里那让我魂牵梦萦的情形跳跃在眼前,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我深吸了一口气,叹道:“我们在哪儿……你记得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