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居然发脾气了！
洛长歌看的有些呆住了，她没想到世人口中温文儒雅的无涯上仙会有歇斯底里的时候，她更没想到有一天能看到师傅如此。
面前的两个男人此刻就如同两头狭路相逢的雄狮，彼此都不肯退让半步。
也许真如洛瑶梦所说的那样，自己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
身为妖王，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似乎灾难就无休无止。
前世，那么多人因自己而死即便过了百年，人们还是会对她咬牙切齿，妖族亦因为自己落魄至此。
这一世，自从自己出了禁地以来，先是慕文熹因为自己失去了俸禄失去一个皇子的尊严，又有洛瑶梦不惜处心积虑的来害她，紧接着还有一个万川河被自己亲手所杀，就连他们整个万家都因为自己而被灭门。
这些事，看似每一件都与自己无关，可其实件件都因她而起。
想到这里，洛长歌便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她缓缓从赫连玄墨的保护之中走了出来，一步一步的迈向苏扶卿。
“千儿……”赫连玄墨看着她，她可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才是！
洛长歌回眸朝赫连玄墨露出一个无比坚定的笑，她不会死的，她的这条命都是师傅的，她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她缓缓走到苏扶卿面前，此刻她也终于鼓起勇气来看了苏扶卿一眼。他的面色依旧那般冰冷，可她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
洛长歌朝他行了大礼，现在，她以北辽郡主的身份朝他行敬神礼。
礼毕，洛长歌再次弯腰朝苏扶卿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即便跪在他的面前。
她居然给自己跪下了！
就在洛长歌跪下的那一刻，苏扶卿的双眼陡然瞪得极大，她这是在做什么！
洛长歌的这一跪，明显让身前身后两个男人心脏猛然抽动着。
她居然跪下了。
苏扶卿和赫连玄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宁御千的两个男人，他们共同生活了数百年，在这数百年间虽然见过她很多次跪在祖师爷面前或者跪在师傅面前受罚的场景，但每一次她都只是口服心不服。即便是在错的离谱的时候，她的眼中也依旧是放荡不羁的神采。
除此之外，她再没向谁跪过。
五百年前，他们三人修行时遇到魔族将军，当时魔兵抓住她几把刀同时架在她的脖子上让她下跪她都不曾有过半分畏惧之色。
可如今，不过是她的两个师兄在争吵，她就已经怂成了这副模样。
冷眼旁观的墟落亦是心中一惊，他虽不似师傅和师叔那般了解三师叔，可她的脾性自己也是了解的，与她相处这么多年自己还从未见她有过如此认真又落寞的神色。
她怎么成了现在这样子。
“千儿！”此刻，赫连玄墨的心中只有心疼。她根本不需要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更无需向他下跪。
“上仙。”洛长歌缓缓开了口，她抬头望向苏扶卿，眼里写满崇敬：“我为前世的事向你道歉。不管我记不记得，我曾经伤害了你，对不起。”
道歉。
一句对不起他已经等了百年，可如今真的听见了，为何他却依旧高兴不起来呢。
以前的她何等的神采奕奕，何其高傲，他不要她变成这副鬼样子！她怎么能变成这样懦弱！
在苏扶卿的眼中，即便是洛长歌拔剑与自己打斗一番死不认错那也好过她现在这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宁御千，我们之间的恩怨，你以为是你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你以为你的一句道歉就能让死去的人复活吗？！”苏扶卿恼羞成怒，掌风一挥就将洛长歌掀翻在地。
他不要看见她这副鬼样子！
“还是说，你还以为能像从前那样说一句对不起我就能原谅你？！”
“千儿！”赫连玄墨将她扶起，自己的女人都是放在心尖上宠着的，何时受过这般委屈！他带着怒意正欲对苏扶卿出手的时候却被洛长歌叫住。
“师傅，我没事。”洛长歌朝师傅微微一笑，顺手将嘴角的鲜血抹去。
该来的总会来，总有些事要她自己去解决。这一次她不想靠师傅。
“上仙，以前的恩怨，我已经用命去还了。刚才的道歉是因为我不记得前世是不是对你说过抱歉了。如今我已经不再是宁御千，也不记得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我已经不欠你了。”
“千儿！”
就在此时去给洛长歌拿披风的碧烟返了回来，她刚刚走到这里就看到洛长歌这个样子，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苏扶卿为难她了！
“苏扶卿，你真的以为是她亏欠了你吗？”碧烟冷声质问，以她从未有过的语气。
她的目光过于焦灼以至于连面前的这位上仙都心虚起来。
为着一个不是真相的真相，为了袒护某个人，她已经牺牲了如此多了，性命、妖力、妖王之位，现在又要连尊严都舍弃吗？
她怎么这么傻！
“我没事。”洛长歌轻笑，她不想让自己身边的人再为了她担心了。
“我们走吧，我有些累了，想回房休息。”该说的都已经说完，她已经没什么好再跟这位上仙说的了，临走她还特意朝他行了行礼。
“师傅，我们回去吧。”因为害怕师傅会为了自己去找苏扶卿的麻烦，洛长歌在叫师傅的时候还特意用软糯糯的声音撒了个娇。
“好。”赫连玄墨喉结滚动，但终究没再说什么。虽然自己觉得她吃了亏，可他也相信她这么做自然有她这样做的理由。
赫连玄墨握住洛长歌的手，碧烟则跟随在她的身侧，三人就这样在苏扶卿的面前渐行渐远。
“总有一天她会恢复妖力，到那时，你就会知道你们都错了。”这句话他像是对着赫连玄墨说的，又像是说给他自己。
看着三人渐渐远去的身影，苏扶卿的眸子瞬间没落无比。
阿千，我早就叮嘱过你，歌筵酒舞再好也不要过于眷恋，因为早晚都会有人走茶凉的一天。可如今真的到了笙歌散尽灯火阑珊还执意不肯离去的竟然是我。
原先，她最不喜欢戏文里的‘君向潇湘我向秦’这一句话，如今，他们之间却真的一个向潇湘一个向秦。
原来曾经再美好的东西也总会有失去的时候。
如果真是这样，那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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