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长宜又去戴秘书长那里坐了一会就走了。他借口有事,推掉了孟客和另外两个县长邀请的电话,其实,彭长宜是个很好在酒场上应酬的人,也是很好交的人,他之所以不和其它县市的人聚会,主要还是因为目前三源问题很敏感,唯恐言多语失。
酒桌上,彭长宜喜欢闹腾,喜欢搅酒,在平时,这可能不算什么,但目前他这个主持全面工作的特殊身份,如果再像平时那样折腾,就会被人诟病,甚至被人误会,正如部长时刻教导的那样,越是在一些敏感的特殊时期,越是要低调,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家,闭门谢客。
彭长宜当然用不着闭门谢客,他只要不去参加他们的聚会就可以了。
彭长宜不知道为什么翟炳德没有参加胡力的追悼会,也没有参加骨灰安放仪式。在老胡闭上眼睛后,当樊文良领着几个孩子赶到后,他和樊文良有过一次几分钟的单独见面,至于见面谈了什么,彭长宜无从知道。
没多久,在德山市的烈士陵园里,新增加了一块墓碑,上面写到:胡力烈士永垂不朽。落款是中共德山市委、德山市人们政府。
墓碑上面的生平事迹写的很简单,只写着出生年月,出生日期是八月一日,写着参军的年限和调到德山少教所的年限,其余的一切都简略掉了……
处理完老胡的事后,彭长宜也掉了一层皮,此后有相当的一段时间里,他的心情都很沉重,尤其是樊文良颤抖着双手,依依不舍地松开捧着的骨灰的情景,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中,总也抹不掉,以至于在后来残酷的官场生涯中,每每想起都感到温馨……
吴冠奇不愧是一名成功的商人,他具备一切成功商人对机遇的把握和商机的捕捉能力,很快,一份详细、周到、科学、严谨的“天鹅湖”旅游观光、休闲度假景区所有批次工程项目的可行性报告,经过专业论证后,很快出炉。
当天鹅湖景区的这份沉甸甸的报告放在彭长宜的面前时,彭长宜居然有些激动,他只匆匆地看了几页,就说道:“冠奇,谢谢你。”
吴冠奇奇怪地说道:“谢我?谢我什么?”
“谢谢你看上了这个废水库,谢谢你继续在三源投资。”
“嗨,你别把我们的关系整的这么狭隘,我是商业行为,你是政府行为,请你不要这样认识问题好不好?好像我们俩是官商勾结似的,你别忘了,你们羿大记者是怎么称呼我的——奸商啊?奸商的原则就是有利可图,请你仔细看看我的报告,再激动不迟。另外,从今天开始,你要带头改道对那个废水库的称呼,她有了自己的名字,叫天鹅湖,不许再说废水库废水库的了。”
彭长宜笑了,说道:“别说,这个名字真很响亮,尽管目前没有天鹅,只有水鸡和野鸭,但是,却把你这只天鹅吸引来了,甚慰,甚慰。”
吴冠奇说:“光有我这一只天鹅还不行,成不了多大的气候,我准备多拉几只天鹅下水。如果你对天鹅湖这个名称没有异议的话,我们就定了这个名称。”
彭长宜连声说:“没有,没有,没有,这个名称好,实在是太好了,无法替代。谁起的?”
“当然是我吴冠奇了。”吴冠奇骄傲地说道:“我希望我这只孤独的老天鹅,能在你们三源,完成配对任务。”
“哈哈,就知道你有这层意思,不过撇去你的这层意思,这个名称也是极好的。”彭长宜说着,就低头翻看了一下,说道:“你还是捡重点复述一下吧,自从抽了血之后,我感觉特别懒,尤其是懒得看奸商的报告,而且这么厚。”说着,合上了报告。
吴冠奇说道:“找借口是不?别忘了,我只比你少抽了一半。”
“唉——可惜没把他留住……”彭长宜遗憾地叹了口气,眼睛望着天花板。
吴冠奇知道彭长宜重情义,他之所以在三源投资,其实也是看中了彭长宜的潜力和彭长宜务实的精神,要知道,一个地方政府能有改变一个地区面貌的决心和意志,那么对商人来说,就是机遇,而且,彭长宜这个人干净、真实、可靠,他相信无论是三源还是彭长宜,都值得他来投资的。他看着彭长宜说道:
“长宜,尽管我们的血没有留住他,但是,我们却把他留了三天,没有办法,他伤得太重。”
彭长宜低下头,半晌,他甩了甩头说道:“冠奇,还是说你的报告吧,不说他了……”
吴冠奇点点头,认真地说:“我这个规划比较庞大,但的确可行,你首先要满足我第一期用地,2500亩。”
彭长宜笑了,说道:“吴冠奇,你说你也是一个不小的企业家,还口口声声号称奸商,我这一看,你也是徒有虚名啊,不知是没钱还是思想保守,使了使劲才跟我要两千五百亩?废水库的周围都是山,别说2500亩,就是……”
吴冠奇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刚才就跟你重申过了,你要带头改掉原有的称呼,她叫天鹅湖,为了方便,你就说天鹅湖景区。”
彭长宜笑了,说道:“好,天鹅湖,天鹅湖景区。”
吴冠奇笑了,说道:“县长同志,我让你看报告你不看,报告上写的明明白白,第一期规划2500亩,第二期又是一个2000亩,请注意,除去水面的面积,还有第三期和第四期。第一期的2500是基本规划,包括营造景区基本设施的建设,包括别墅、道路、绿植、美化亮化等等。第二期的项目主要就是一个,18洞的高尔夫球场,另外,还有第三期和第四期,你最后认真看看再发言。”
彭长宜舒心地笑了,说道:“哈哈,我说呢?看来我小瞧你了,好吧,我仔细看看,不过我告诉你,三源不趁别的,有的是荒山野岭,别说你第三期第四期,你就是来个十期八期的才好呢?最好把城西都开发了才好呢?”
吴冠奇也笑了,说道“我就是一个小商人,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行的,我有个想法,并且论证后可行,我准备组建一个招商团,去北京、省城,甚至是香港去招商,不过,你要在水库周围规划出一个园区,最好是和农业产业项目沾边的这么一个园区,然后我才好去招商。”
彭长宜说道:“没问题。”
“有一点你要考虑清楚后在答应,我也没憋什么好屁,你知道,光靠农业观光和旅游度假这些个项目,盈利是很漫长甚至是很低的,以后,可能会以其它的形式来开发,比如……”
彭长宜摆了摆手,说道:“别把话说那么明白,以后的事以后定。这个报告我看看,如果可行,我就上报,说不定还能为你申请一些省里的政策和资金的扶持呢?”
吴冠奇说:“关于项目资金扶持这事,你们政府只需给我应个名,我自己去省里跑,不用你操心。对了,用不用再等等?”
“等什么?”彭长宜反问道。
“等等你们一些事情有了结果再说?”吴冠奇试探着说道。
彭长宜眼一瞪,说道:“如果要是那样等,黄瓜菜都凉了,不等,谁干谁的?他一天两天的没有结果可以等,他要是一个月两个月的没结果,我们还不干事了?真是的。”
吴冠奇点点头,感觉彭长宜还是蛮有担当的,就说道:“也许,会很快。”
彭长宜知道吴冠奇和玉琼的交情,也知道吴冠奇人脉很广,尤其是政界上的人脉,他的一些关系省里甚至北京都有,他要是说“很快”,就应该慢不了,于是说道:“冠奇,你就放心干,今天我是县长支持你,明天换做别人仍然会支持你,因为,这是个双赢的项目。”
吴冠奇笑了,说道:“这是我这几天听到的两种不同的评语。”
彭长宜笑了,知道他是有所指,说道:“哦,另一种是什么?”
“哈哈,你去问问你们羿大记者就知道了。”
“哈哈。”吴冠奇不用说,彭长宜也知道羿楠对这个项目是什么样的评语,他笑着说道:“怎么?你还没有进展?仍然没让你的女神对你刮目相看?”
“还刮目相看,就是稍微有点改变我也是欣喜若狂啊。”吴冠奇无可奈何地说道。
“哦?这么失败?”彭长宜奚落他道。
“哎,要说也不是没有一点冰融的迹象,那天我挽起胳膊给你朋友输血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的眼里有了崇拜,只是我没有好好地作秀一番,因为当时想到了人命关天这个词。”吴冠奇自嘲地说道。
彭长宜笑了,说道:“那你就继续英雄下去。”
“只是后来我感到,她崇拜的目光投向你的时候更多一些。”吴冠奇故作忧郁地说道。
彭长宜笑了,说道:“去你的,不许你这样糟践我们的记者。没本事就说没本事,找什么客观因素,人啊,总是有这样一种习惯,习惯将失败的原因归结于他人,将成功的原因归结于自己。如果你现在攻坚成功的话,你肯定不会说她崇拜我的眼神多一些?我估计,羿楠这坚冰,你攻克的确有些难度,不行的话趁早金盆洗手,鸣锣收兵吧。”
果然,彭长宜的激将法凑效,吴冠奇一梗脖子说道:“我可能有谈不成的生意,但是,在女人面前还没有失败过!”
彭长宜一撇嘴,说道:“过于自信,就是自大的表现。我有必要提醒你,你最好分析一下到底是爱她,还是为了征服而攻坚?”
“废话,不爱能这么上心吗?”
“那就好,我支持你继续攻坚,不过咱们可是要说好,如果羿楠不答应你,这个项目你也必须要做!”
吴冠奇叹了一口气,说道:“不做。”
“你敢,我明天就去锦安开会,散会后我就把这个报告给翟书记看,你不做的话,有你好瞧的。”
第二天,当彭长宜在锦安开完会后,他本想去看看翟炳德,顺便把吴冠奇的项目汇报给翟书记,这时,孟客走了过来,彭长宜急忙迎向前去,跟孟客握手,说道:“孟市长,孟兄,谢谢!”
因为周遭有许多人,彭长宜没有说明感谢的原因,但是孟客心知肚明,孟客说:“我没做什么,我后来听说了,是他的坚持和你的鲜血,才让他见了亲人们最后一眼。”
他们没有讨论老胡的事,寒暄几句就分开了,因为有人把孟客叫走了。
彭长宜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去翟书记的办公室,如果他没有时间见自己,就把这个报告给他放下,今天的会议,翟炳德只出席了一会儿,讲了几句话后就被人叫走了,估计是有事离开了。
果然,翟炳德没在,他的秘书询问彭长宜有什么事,彭长宜就把吴冠奇的这份报告交到了秘书手中,说道:“如果有时间,请书记看看这个报告,我想先听听书记的意见再说。”
彭长宜的言外之意再明了不过的了,尽管这项工作是市长董兴在抓,但是上次听吴冠奇话的意思,似乎董兴市长有呆不长的意思,所以,彭长宜这样说也是想讨个巧。
秘书接过报告,说:“放心,我一定交给翟书记看。”
彭长宜又去戴秘书长那里坐了一会就走了。他借口有事,推掉了孟客和另外两个县长邀请的电话,其实,彭长宜是个很好在酒场上应酬的人,也是很好交的人,他之所以不和其它县市的人聚会,主要还是因为目前三源问题很敏感,唯恐言多语失。酒桌上,彭长宜喜欢闹腾,喜欢搅酒,在平时,这可能不算什么,但目前他这个主持全面工作的特殊身份,如果再像平时那样折腾,就会被人诟病,甚至被人误会,正如部长时刻教导的那样,越是在一些敏感的特殊时期,越是要低调,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家,闭门谢客。彭长宜当然用不着闭门谢客,他只要不去参加他们的聚会就可以了。
彭长宜和老顾简单吃了一点饭后,他们就回亢州了,其实,他吃完饭后很想去见一个人,不知为什么,每次来锦安,他都会想到她,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他又实在是不好去见她,他无法想象,在她笑靥如花的脸上,如今该会有着怎样的愁苦?想了想,没有给她打电话,还是那个原则,尽可能少地轻举妄动吧。
在回去的路上,老顾放着三国演义歌曲的磁带,突然,一首哭诸葛让彭长宜登时泪流满面……
“苍天啊,
你为何急匆匆将他交与秋风,
大地啊,
你为何急匆匆将他揽入怀中。
情愿以死,
换他的生。
好率咱将士再出征。
鞠躬尽瘁,
谁能比?
一生洁白谁人及?
苍天你太不公啊,
大地你太绝情!
空留下八阵兵图和瑶琴。
蜀国将交付于何人?
生生痛死蜀人心…….”
自从得知老胡负伤住院到老胡的追悼会,直至把老胡妥善地安放在南方,彭长宜尽管也没少流眼泪,但是,那些眼泪,更多的时候是在压抑的情况下流的,他从来都没有为老胡痛痛快快地流过眼泪,可是,当“苍天啊”这三个字,被歌手哭喊出来后,彭长宜被震撼住了,那悲呛的哭喊,勾起了他对老胡的无限悲悯之情……
也许,老顾听见了他抽泣声,便伸手关掉了车载音响,说道:“老胡幸运,他走了这么多天了,要是知道你还这么伤心,九泉之下也安心了——”说着,把纸巾递给他
彭长宜听老顾这么一说,眼泪流的更欢了,他一边擦着泪,一边说道:“你不知道他有多么可怜……”
老顾:“那么多高级领导为他操心,也够风光的了,原来怎么就没看出呢?”
是啊,在许多人眼里,老胡就是一个看大门的,恐怕都没人正眼看他一眼,就是因为这个,彭长宜更加觉得他这个人身上有种特殊气质,既可怜,又可敬!
痛痛快快地位老胡流了一阵子眼泪后,彭长宜靠在座位上,望着窗外,静静地出神。
窗外,已是秋色满目,万物枯萎凋零的季节了,彭长宜想起了江帆,想起了丁一,想起了徐德强,他甚至想到了叶桐,还有那个暗恋黑云的麻醉师,又想到了锦安对三源班子到底要做怎样的安排,谁能来三源主政?
自从得知老胡负伤住院到老胡的追悼会,直至把老胡妥善地安放在南方,彭长宜尽管也没少流眼泪,但是,那些眼泪,更多的时候是在压抑的情况下流的,他从来都没有为老胡痛痛快快地流过眼泪,可是,当“苍天啊”这三个字,被歌手哭喊出来后,彭长宜被震撼住了,那悲呛的哭喊,勾起了他对老胡的无限悲悯之情……
也许,老顾听见了他抽泣声,便伸手关掉了车载音响,说道:“老胡幸运,他走了这么多天了,要是知道你还这么伤心,九泉之下也安心了——”说着,把纸巾递给他
彭长宜听老顾这么一说,眼泪流的更欢了,他一边擦着泪,一边说道:“你不知道他有多么可怜……”
老顾:“那么多高级领导为他操心,也够风光的了,原来怎么就没看出呢?”
是啊,在许多人眼里,老胡就是一个看大门的,恐怕都没人正眼看他一眼,就是因为这个,彭长宜更加觉得他这个人身上有种特殊气质,既可怜,又可敬!
痛痛快快地位老胡流了一阵子眼泪后,彭长宜靠在座位上,望着窗外,静静地出神。
窗外,已是秋色满目,万物枯萎凋零的季节了,彭长宜想起了江帆,想起了丁一,想起了徐德强,他甚至想到了叶桐,还有那个暗恋黑云的麻醉师,又想到了锦安对三源班子到底要做怎样的安排,谁能来三源主政?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他自己都是一激灵……
显然,关于三源未来主政的人选问题,是不需要他操心的,但有些人和事,总是在不经意间就从脑海里突然冒出来。
前些日子,彭长宜给叶天扬打过一个电话,问过叶桐的情况,叶天扬只是说她一切都好,学习很顺利,也许,作为父亲,他知道的只是这些,尽管他从叶天扬那里要了叶桐的联系方式,但始终都没有跟她联系过,也许,他和叶桐都需要时间来放下。
有的人和事能放下,有的就永远都放不下,就说丁一吧,他始终把她藏在心灵深处的某个角落里,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她,有好几次,彭长宜不放心,都想去阆诸找她,反过来想想,人家都不在意你,你何苦呀?作为朋友交往,也总不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啊?他江帆是这样,丁一又是这样,难道,他们心里就都没有他这个朋友吗?
老胡也跟自己玩失踪,但是老胡玩失踪彭长宜能理解,老胡有自己的苦衷,有他认为的不方便,在老胡的内心深处,他始终都在保护着一个人,唯恐因为自己的身份给这个人脸上抹灰,所以,他大都时候都是默默的把自己藏起来,哪怕对曾经的老部下,哪怕对彭长宜这样的挚友。老胡这样做,不光是为了他要保护的人,也是为了战友们留下的那些孩子和家属们,因为老胡知道,只有樊文良走稳、走好,他和那些孩子们才能安好。
这是一种大爱,是一种深沉的爱,是当今这个社会鲜有的爱!
一想到老胡默默的付出,彭长宜的心就疼,这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啊!苍天的确是不应该过早地把他交与秋风,大地的确不应该这么急匆匆地他揽入怀中……
歌者还在如泣如诉地唱着,彭长宜也是百感交集,这首歌,与其说是哭诸葛,不如说是彭长宜在哭老胡。
老顾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就见他的双眼红红的,就说道:“长宜,别伤心了,不是有句话叫死者长已矣吗,老胡他去那边过日子去了,你哪,也要把这边的日子过好,多想想三源,多想想工作吧。”
彭长宜一愣,不由地看了老顾一眼,他似乎从老顾的话里听出了某种弦外之音。在他的印象中,老顾是很少说这种话的,他从来不参政。难道,老顾也意识到了什么?刚才那个念头又怪异地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