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接着说:“你不知道,天天窝在城里有多烦。就到了我那小作坊才不烦。有的人喜欢玩,打牌、打高尔夫、泡温泉,我就喜欢做木工活,其实把整根的木头破开,分解成若干小块,然后经我的手又砍又刨又凿,再精雕细刻,把这些小块就组合成了一件家具。我做的活儿是世上纯手工活儿,除去破材的电锯,全是我这手鼓捣出来的。前几天一个省领导说要我亲手做的家具,他收藏。我说不卖,因为我做的不是家具,是乐趣,是消磨了的寂寞和时间,每一件家具都是我心灵最隐秘的写照,你说有出卖隐私的吗?”
作为一个成功人士,豆豆却成了李伟心中的隐痛,他对这个脑障的女儿疼爱有加。
夏霁菡第一天去他家时,豆豆就喜欢上了她,所以总是嚷嚷着找她。
此时,夏霁菡远远的就看到理着一头短发的豆豆在弯腰采野花,后面跟着李伟。她扬起手中一大把野花,嘴里喊着豆豆的名字。
豆豆直起身,看到夏霁菡手里的野花时,吧唧着两只脚鸭子向她跑过去,咧着嘴不停地傻笑,一边笑嘴里还自言自语:“姐姐,呵呵,姐姐。”
当夏霁菡头戴橘红色的遮阳帽,挺着大肚子出现在李伟的视野时,李伟不禁有些精神恍惚,他在心里感叹:这个小女子太美了!
翠绿的山峦,滚动的乌云,远处沉闷的雷声,加之那个渐行渐近的身影,尤其是豆豆跑向她的那一刻,他脑子里竟然有了一种躁动和渴盼。
但是,随着一声柔柔的“表哥”飘过,他很快就把这种内心的躁动和渴盼压制下来,他看着她,说:“回来了,豆豆非要找你,不在屋里呆着。”
口气一贯的平静从容,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出现过一瞬间的不宁和渴望。
回到夏霁菡的办公室,这也是她区别于一般巡视员的地方,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和宿舍。豆豆手里举着野花,走到李伟面前,含糊不清地说道:“姐姐给的,好看,嘿嘿,好看。”
刚开始时李伟让豆豆跟夏霁菡叫“阿姨”,可是不知为什么,豆豆就是不叫阿姨,始终叫“姐姐”,李伟见夏霁菡不计较也就随她去了。
现在又听女儿叫姐姐,李伟就说:“小夏呀,看来你在我女儿眼里永远都是姐姐喽。”
夏霁菡洗了一下自己的脸,又用湿毛巾给豆豆擦着脸上的汗,说道:“呵呵,姐姐就姐姐吧,只要她高兴叫什么都行。”
豆豆忽然对夏霁菡的肚子感兴趣了,她唯恐靠她的肚子太近,就说:“宝宝哭,宝宝哭。”
夏霁菡哈哈笑了,以前豆豆来时,见了夏霁菡就要她抱一下,尽管她只有12岁,但是发育的很健壮,比夏霁菡矮不了多少,她结实的身体一贴上来夏霁菡就有窒息的感觉,而且豆豆的抱绝对是不折不扣的抱,紧紧的抱。
李伟见她有些费劲,就指着她的肚子对女儿说:“里面有宝宝,宝宝哭。”豆豆这才不敢让她抱了。
看着她的肚子,李伟说道:“小夏,你是不是该去检查一下了?”
夏霁菡笑着说:“嗯,我是这么想的。”
她的确是想检查一下,因为听茶厂的一位大姐说,她怀孩子的时候四个多月就动了,可是他的宝宝都五个多月了还没有动,她不免有些担心。
李伟又说:“小夏,女人生孩子这事我不太懂,豆豆妈生豆豆的时候我没在家。所以你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多请教一下别人。我看茶厂的这些女人们很喜欢说这事,你多听听有好处。”
这天晚上,李伟和豆豆没有走,李伟明天要出差,这几天大姐家里有丧事,不能带豆豆回去,这样李伟就把豆豆送到夏霁菡这里来,因为豆豆喜欢跟她玩,而且夏霁菡又有足够的爱心照顾豆豆。
晚上,豆豆就跟夏霁菡挤在了一张床上。夜里,夏霁菡被一阵雷声惊醒,大雷的巨大“嘎巴”声让她难以入睡,夜里打雷是她最怕的,好在她有个习惯,只要自己一人睡觉,必须有一盏小灯亮着。
由于她住的是办公室里边的套间,靠近床头的书桌上总有一盏小台灯亮着,不然在这打雷的漆黑夜晚,恐怕她就吓坏了。
本来她和豆豆是分着盖的薄被,大雷一响,她就本能的撩开了豆豆的被子,钻进了豆豆的被窝。每一声大雷好像都响在她的房顶,砸在她的心上。她紧紧的抱住了豆豆,心扑通扑通的跳着,紧张的等待着下一声雷响。
又一声大雷炸响,夏霁菡吓的浑身哆嗦起来,她坐了起来,也就是在这一霎那,她感到了肚子有些异样,好像是动了一下。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果然,肚子又动了一下,再一下!
天哪,是宝宝,宝宝动了,我们的宝宝会动了,昊,宝宝动了,你感觉到了吗……
她高兴的几乎要脱口而出喊出这句话!然而,她激动过后,就把头就埋在了双手中,泪水溢出指缝……
宝宝能动了!夏霁菡有说不出的激动,她摸着肚子:“宝宝,谢谢你,是不是担心妈妈,才在这个时候睡醒,来和妈妈作伴……”
深情的眼泪,不停地流出……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了手机,这个早已没了手机卡的手机,只剩下报时的功能了。
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五分,这是宝宝第一次胎动的时间。合上手机,无法抑制的思念如滚滚的雷声阵阵袭来,她决定自己奢侈一次。
于是披上衣服,跳下床,从自己手包里找出了珍藏的手机卡,小心的按上,开机。
立刻,那个早就被她设定为墙纸的俊逸潇洒的影像清晰的出现在她的眼前,这是他在高尔夫球场上的挥杆、击球、抬头、扬目的一刹那,记得当时这套工作完成后,那个砂坑球轻易的被他救起,当时何能带头为他鼓掌。
她把“他”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上,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就这样坐了很久很久,直到豆豆起床尿尿,她才关了手机,取出了手机卡。
她此时也许不知道,就因为夜里这个小小的奢侈举动,让李伟洞悉到了她的内心。
由于夜里醒来后她就没再睡,又哭了很长时间,第二天醒来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双眼红肿了。
她的化妆术,无法掩盖红肿的眼睛,但愿不要让表哥看见。
她给豆豆梳洗打扮好后,刚走出屋子,就看见李伟站在前面的树林散布。
李伟看见她们走过来,尤其是看到她两眼浮肿,很想问问缘由,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他在她面前,一贯保持着有礼有节的分寸,故意说道:“小夏,听到昨晚的雷声了吗?”
夏霁菡点点头,说道:“听到了。”
李伟又说:“昨晚的雷很大,我还担心你们睡不着呢?”
“是啊,很大。”夏霁菡有意无意地说道。
豆豆这时摘了一朵小黄花,来到爸爸跟前说道:“爸爸,姐姐夜里哭,还有叔叔。”
她的话刚一说完,夏霁菡的脸就腾的红了,看着豆豆天真无邪的目光,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李伟听豆豆这样说,又看看夏霁菡尴尬的表情和红肿的双眼,若无其事的活动着双臂,又原地跳了几跳,说:“夏,咱们走走,这里的空气真好,我回头把总部搬到这里来怎么样?”
夏霁菡费劲的弯着腰再给豆豆采一朵小粉花,听他这么说,就喘着气直起身,说道:“表哥的大本营哪能随便迁移,总部就应该设在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地方,往大了说就如同皇上迁都。不可妄动。”
“哈哈”
李伟大笑,豆豆见爸爸笑了也跟着痴痴的笑了。
李伟接着说:“你不知道,天天窝在城里有多烦。就到了我那小作坊才不烦。有的人喜欢玩,打牌、打高尔夫、泡温泉,我就喜欢做木工活,其实把整根的木头破开,分解成若干小块,然后经我的手又砍又刨又凿,再精雕细刻,把这些小块就组合成了一件家具。我做的活儿是世上纯手工活儿,除去破材的电锯,全是我这手鼓捣出来的。前几天一个省领导说要我亲手做的家具,他收藏。我说不卖,因为我做的不是家具,是乐趣,是消磨了的寂寞和时间,每一件家具都是我心灵最隐秘的写照,你说有出卖隐私的吗?”
李伟笑笑往前走着,也不时弯腰给豆豆采野花,有时还会把花插在豆豆的短发上。豆豆也会把花插在爸爸的口袋里、扣眼里,甚至衣领里。
夏霁菡简直无法将省人大代表、知名企业家和他联系起来,眼前的李伟轻松、平和,是那个一人千面的寇振海无法比拟的。
“所以说啊,什么都是过眼云烟,只要自己心底里沉淀下来的东西才是最真实最值得怀念的。小夏,尽管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跟孩子的爸爸分开,但是从你手上的戒指和你坚持生这个孩子来看,最起码你是爱他的,据我所知,女人一旦不爱男人了,第一个动作就是摘戒指,然后唰的一扔走人。可是你不但没有唰的一扔戒指,还始终戴着它,说明你是爱他的。”
李伟看了一眼脸色微微红起来的夏霁菡,继续说道:“即便豆豆不说,你的眼睛也泄露了天机,你昨天夜里哭了。大凡女人夜里哭都有因为和情有关。你现在这样重的身子,千万要注意。注意自己和孩子的安全。”
李伟转过身,看着她说道。
夏霁菡的眼里有了泪珠,她赶忙低头拎起裙子,露珠打湿了裙角,才借机没让眼泪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