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耐松开了手,上身抬了起来。*蕊侧头看见桌子上有一把裁纸的小刀,其实那是一把匕首,名曰“鱼肠剑”。
相传是铸剑大师欧冶子为越王所制,他使用了赤堇山之锡;若耶溪之铜,经雨洒雷击,得天地精华,制成了五口剑分别是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和巨阙,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春秋时期专诸曾经用它刺杀过王镣。
当年慕容涉归保全柳城有功,皇帝奖赏给他的,他又赠给爱女慕容熹垚用来防身。
*蕊一翻身抓住那把鱼肠剑,抵在自己的胸膛,“慕容耐,你欺人太甚,你强占了我丈夫的江山,杀戮他的臣民,你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你想霸占我,我宁死不从。”
慕容耐反手去抢夺*蕊手中的匕首,没想到*蕊一躲闪,他的手掌反而打在刀柄上,那鱼肠剑也是太锋利了,“噗”地一声刺进了*蕊的胸膛。一股鲜血喷在慕容耐的脸上。房门被震开了,刁竖三抢步来到近前,抱起*蕊心疼的叫喊着:“花王妃,花王妃。”
刁竖三和卫士们一同到了楼下,他知道慕容耐居心不良,他几次三番想上楼察看,卫士们就是不让,直到楼上传来了茶碗摔碎的声音,卫士们怕慕容耐出事才和刁竖三一同上楼,没想到还是来晚了,刁竖三一阵懊悔,不如毙了那几个兔崽子硬闯上来。
慕容耐哼了一声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不识抬举。”扯过慕容涉归的画像,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带领众卫士离开了“幽篁雅筑”
刁竖三连点了*蕊的九大穴道,右掌抵在她的胸口上,往她体内输送真气。*蕊悠悠醒转,喷出一口血来,用手摸着刁竖三的脸断断续续的说道:“习——川,对——不起,你——为了我——受了这么多——的苦,当初——你要是——不被我——连累,现在——你也许——是一位将军了。现在儿——孙满堂,承欢——膝下。大可汗对我——很好,爱我——尊重我,从来不——强迫我——做什么,我委——身于他,是我心——甘情愿的。当初他——要是强——迫我,早就有今——天了,受这些磨——难都是因——为我的——命不好,我有两个遗——憾的一是——我没有——看到我——们的女儿出嫁。二是我——没能和你——长相厮守,没能——和你白头到了,当年——花前月下,和你的海——誓山盟都是一场——云烟。我见到——你之后,我就不想活了,我违背了——当初的誓言。深深的内——疚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今天我——终于解脱了,我好——幸福啊!你要保——护好我们——的女儿,在这个——世界上,她就——你一个亲人了。答应我——”*蕊气息越来越微弱,双手乱摇显然已经目不视物,刁竖三右手加力又输了一股真气给她。左手抓住*蕊满是鲜血的双手,“你答——应我,一定要让——孩子平平安安,快乐——幸福,不要和我这——样苦命。”
刁竖三哽咽道:“你别说了,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我带你去找大夫,我给你治伤,我找天下最好的神医给你治伤。”急得他语无伦次。捡起地上的一块绢布堵住流血的伤口,抱起*蕊从楼上纵到楼下,抱着一个人还轻飘飘的落地,可见武功之高。
他拼命地狂奔,也不择方位来到城东门,守门的士兵前来拦阻,都挥掌击毙,*迫一士兵打开城门,向郊外疾驰而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救活她,究竟怎样去救,他也不知道。
月光如水般倾泻下来,树影婆娑,这是一棵高大的柳树,树干粗壮,须三个人合抱,虬枝旁出斜逸,树皮斑斑驳驳,犹如一位垂暮的老人,见证了几世的沧桑。
树下有一个小和尚,双手合十,盘膝而坐,似已入定。旁边是他的行囊,看样子是一位传法布道的行脚僧人。
佛教传入中土不久,只在一些大的城市和名山大川之间传播,塞外还没有僧侣来过。
刁竖三抱着*蕊一路狂奔,来到这棵大树下,他发觉*蕊的身体渐凉,把她放下,给她再输真气,一点反应也没有,面色苍白安详,好似得到了解脱。
刁竖三一边哭着一边叫着她的名字,小和尚走了过来,双手合十深施一礼:“阿弥陀佛!施主切莫悲伤,红尘中的缘聚缘散,乃是定数,你要看开了些。”伸手搭住*蕊的脉,早已停止了跳动,那和尚轻轻的摇了摇头。
刁竖三随手拂开,怒道:“你别碰她。”小和尚跌出数丈,竟然一点武功都不会,好在刁竖三无心伤他,否则这一掌就要了他的命。
小和尚挣扎了半天,才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站在旁边呆呆的看着他哭,再也不敢言语。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刁竖三止住了哭声,像是他心中的痛化解了开来,他抬头看了看小和尚,见他穿戴整齐利索,纤尘不染,眉清目秀、面如朗月文质彬彬,只是刚才的一跌,揉皱了他的衣衫,撞破了他的额角,“你是一个和尚?你的佛祖不是不是法力无边吗?你能把我的‘水容颜’救活吗?”
那小和尚见他语无伦次,悲痛欲绝,显然是迷了心智,轻轻地道:“施主,不要恼怒,这位女施主的命我救不了。”
刁竖三瞪起了双眼:“救不了,你怎么还不走?”
小和尚一本正经的说道:“上苍早晚要收割所有的麦穗,人人都会走到无药可救的那一日,佛派我们来度人,来拯救那些痴迷的人脱离苦海,离苦得乐。”
“你说我苦不苦?”
“世人皆苦!”
“为什么?”
小和尚心中一乐,这人只要说话,就能劝他放下轻生的念头。
“人生在世有七情六欲,生老病死,有情欲就生出贪嗔痴慢,有生死就有悲喜苦乐,红尘中的人是离不开的。”
刁竖三眼睛空洞的看着远方,陷入了深度的思考,喃喃地道:“是了是了,为了争夺皇位,弑父杀兄,为了荣华富贵,草菅人命杀戮成山,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多少孤儿无家可归。”
小和尚接着言道:“六道轮回,报应不爽,其实一个生命的结束,就是一段新生命的开始。”他用手一指*蕊,“在常人看来这位施主惨遭不幸,我佛却认为她得到了永生,也许她正在天国里看着我们,看着你悲痛欲绝样子,她的灵魂也无比的伤心呢!”
刁竖三站了起来,望着遥远的天空:“你说的是真的吗?”
“这不是我说的,是佛说的。”
刁竖三嘶哑着嗓子说:“我信!‘水容颜’这样一个善良美丽的人一定能永生西方极乐世界的。”
“你还知道西方极乐世界,你懂佛法?”小和尚睁大了眼睛。
刁竖三道:“我和神僧佛图澄有过一面之缘,盘桓一月有余,他教给了一套波若掌,听过他讲法,可惜没有听懂,他说我尘缘未了。”
“的确,佛法靠自悟,你今天就略窥门径,可喜可贺。”
“那我现在怎么办?”
“先让女施主入土为安,我诵经为她超度,让她超生西方极乐世界,请阿弥陀佛来接引。”
小和尚三尺长的小铁铲递给刁竖三,当时的和尚每人都携带一把,用来掩埋众生灵遗体的。掏出念珠和木鱼“笃笃笃”的敲起来,嘴里念起听不懂的梵文经。
刁竖三运起神功小半柱香的功夫,就挖出来一个大坑,把*蕊放进去,拔出她胸前的匕首,插在靴子里,坐在坑边看着她那苍白的脸默默的流泪。
天渐渐放亮,刁竖三铺开画着慕容涉归画像的那块绢布,盖在*蕊的脸上,运起神功双手平推,把土盖在她的身体上,做成了一座坟丘,劈开一段圆木,铲平,咬破手指写道:爱妻水容颜之墓。
小和尚道:“施主要往哪里去?”
“不知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做?这个世界杀孽太重,我想不再用我的武功杀人了,可是别人杀我怎么办?我还是想不通。”
小和尚笑了笑:“那要看你为什么杀人,为救大多数人而杀人,也是度人,也就是止杀。一个人不停的杀人造孽,你若杀了他就是度他。”
“噢!我明白了。小师傅我叫刁竖三,你怎么称呼?”
“我法号鸿儒,行脚僧,只因塞外杀戮甚重,来此度人。”
刁竖三问道:“小师傅要去哪里?”
鸿儒坦言道:“出家人讲究缘分,随遇而安。”
刁竖三一拱手:“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大踏步而去。
慕容耐坐上了大可汗的宝座,多年夙愿一朝得偿,自是春风得意。那几路兵马是他请来的,自然已退去,自古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花了不少的银子,又割了城池,宇文部落首领还要娶到天香郡主才肯退兵,正值新年,这事情暂时拖后,待新年一过就送天香郡主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