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六月与符湛之在台阶上并肩而坐,安静自在,从后面看过去如同画一般。
“他们醒了吗?”许六月保持着姿势,仍看着前方。
“没有。”雨似乎大了一点儿,能听见淅淅沥沥的声音。
“她就是砂砾的学妹吧。”
“嗯。”
“有线索吗?”
“没有。”符湛之也没有太失望,“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习惯了。”
一个人若是真不想被任何人找到,那么即便穷尽方法,也无从而知吧。他不禁开始幻想她的生活,是隐居在深山老林,还是四处游荡?
两人再没有说话,只静静坐着,享受清晨的这一片安宁。
有人说,最好的朋友,是即使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许六月第一次对一个男人有这样的感觉。然而在别人的眼里,看到的也许并不是这样。
赵嘉嘉站在他们身后,看到自己的男友与其他女人挨在一起坐着,特别和谐的样子,心里升起了很不好的感觉,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局外人一般。看着看着便眼睛一酸,兀自难过起来,几欲落泪。
她不说话,不动,她在等他发现自己。然而他并没有回头,她被遗留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赵嘉嘉是个心思简单的女孩,心想既然等不到,那就自己出击好了。于是她努力作出开心的样子,扑到符湛之的背上撒娇:“阿湛,今天去哪儿玩?”
符湛之被吓了一跳,忙伸手到后面稳住她。
许六月自觉地往边上移了一点。
“先去订酒店。”符湛之背着赵嘉嘉站起来,笑她:“怎么这么重。”
赵嘉嘉咯咯笑:“压死你才好呢。”
等张春明出来,四个人先在附近找了家早餐铺吃早点。
与此同时,何世龙还在女友的房里搂着她睡觉。早晨的生理反应让他撒娇地顶了顶背对着躺在他怀里的女友,像小孩要糖一样。
“别闹。”李婧手伸到后面拍了他一下,起身去拉窗帘,见外面淅淅沥沥的,坐回床边,“下雨了,今天还去吗?”
何世龙迷迷瞪瞪地给符湛之拨了电话过去:“天气不好,今天行程取消,自由活动。”说完就挂掉电话,将李婧搂回怀里蹭蹭:“再睡会儿。”
那头,符湛之拿着被挂掉的电话骂:“重色轻友。今天不去爬山了,自由活动。”
去酒店的路上,符湛之贴着赵嘉嘉咬耳朵:“咱俩住一间呗。”
赵嘉嘉脸红了一片,整个人都开始发烫了:“不要啦。”
符湛之装可怜耍无赖:“没带够钱诶,只够订三间的,总不能让小明和六月住吧,只好委屈你和我挤一挤了。”
赵嘉嘉害羞地不说话,掐了把他的胳膊,对方却是甘之如饴。
订好房间,许六月看着如胶似漆的两个人,提出想去自己的大学看看。符湛之想了想说:“让小明陪你去吧。”
“嗯。”许六月点了头。
张春明听了心里乐开了花。和六爷单独相处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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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上班高峰期,地铁站人头攒动,地铁一到,人群便蜂拥而入,不要说抢座位,就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人挤人闷得慌。许六月被挤到角落里,张春明便在她周围用手臂围了一个保护圈,为她抵挡住拼命挤过来的人。
这么一看,张春明竟也高得很,她得仰起头才能看到他低头冲她嘿嘿笑。其实张春明年纪也不小了,二十七八岁,只不过因为长了张娃娃脸看起来好像比她还小,说话做事看起来也没有很成熟,应当是被家里宠惯了的,到底少些男人的感觉。
“谢谢。”许六月低声说了一句。
出地铁站后,两人打算乘公交时才发现各自的钱包都不见了。张春明的钱包就放在裤子口袋,很轻松就能被拿走。许六月放在小包里,而此时包底下已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幸而手机都抓在手里,不然也逃不掉被偷的命运。
“怎么办?”张春明问。
“走走吧,不远。”坐公交车也就几站路,反正闲着无事,走走也好。
学校里三三两两的学生打着伞抱着书,有往食堂走的,有往教学楼走的。不知是因为阴沉的天气还是因为无聊的大学生活,路上为数不多的人都显得有些疲惫,表情木然如同行尸走肉。
许六月心想,大学生活比起社会来,已经幸福太多了。现在不屑的,到毕业之后便会觉得愈发珍贵起来。
离开了两年,此时学校已经显得颇为陌生,许多美好不美好的记忆都模糊了,可能再遇见同学连名字都叫不上来了吧。就连那个人的脸,她也是记不清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即使当初整日待在一起,分开了感觉便会迅速冷淡,极少有人能做一辈子的朋友。
现在还有一些同学在本校读研,但她已懒得去找他们,只想走走逛逛,晃一下时间。
张春明倒是兴致很高,对他们学校的建筑赞叹不已:“六爷,你们这很漂亮啊,就跟西方名校似的,那图书馆我看着还以为是教堂呢。”
是啊,她以前也这么觉得,所以还跟那人说好到时候结婚的话要回来学校拍结婚照的,谁知道结果竟是那样的呢。
食堂外面的宣传栏上,贴着历届校园歌手大赛冠军的照片。倒数第五张,是一个笑容阳光的男孩,穿着简单卫衣,却掩不住一身帅气。照片底下,配着他的名字——楼天翔。
当年许六月也参加了比赛,屈居第二,因此没有被贴上照片。第二总是让人遗忘的,但第一和第二的恋情却容易让人记住,当年也算轰动一时,也因此两人分手的时候众人唏嘘不已。她至今还记得那些知情的人看她的同情的眼神。
她可真是容易被抢男人的体质啊。
“回去吧。”漫无目的地逛了一整天,将整个校园以及周边的购物街都走遍了,两人便打车回酒店。
快到酒店时,张春明给符湛之打电话,没人接。到了之后,只好让司机稍微等下,张春明留在车里,许六月进去找符湛之拿钱。
许六月站在符湛之的房间门口,确定他在,因为里面传出一点嗯嗯啊啊的声音。她叹口气,看来酒店的隔音不是太好啊。虽然并不想打扰人家的好事,但司机在下面等着没办法,她只好硬着头皮按了门铃。
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又按了两下,里头窸窸窣窣的,门终于开了。
只开了一道缝,符湛之从门缝里探出脑袋,一脸欲求不满的表情:“怎么了?回来了?”
他的肩膀还光着,下面……躲在了门后。许六月瞄了几眼,淡定地抬头:“嗯,钱包被扒了,打车回来的,拿点钱。”
符湛之唉声叹气一脸无奈,一只手伸出来掐住许六月的脸,将她的五官全挤到一起,嘴巴也被挤得嘟了起来:“真有你的,净坏人好事。”
许六月在门口等着,揉揉被掐得变形的脸,拿了符湛之递出来的钱包,轻轻咳一声,带着笑意:“你继续。”
符湛之哀怨地看一眼时间,说:“一起去吃饭吧,你们到下面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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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六月与张春明付了车费,坐在酒店大厅里等着。没一会儿,符湛之和赵嘉嘉就下来了,赵嘉嘉拉着符湛之的手,挨在他身边表情有些臭。这下雨天的,她还穿着条短裙,修长的大腿白花花地暴露在外面,吸引了不少男人的注目,挂不得让那种马白日宣淫。
赵嘉嘉那表情啊,分明也是欲求不满。许六月幸灾乐祸地想笑,不好意思,就努力憋着。
晚上去吃烤肉,赵嘉嘉一直有点儿焉,符湛之便贴心服务,一会儿烤点肉放到她碗里,一会儿烤块土豆夹到她嘴边,忙碌之余也偶尔给许六月夹点。赵嘉嘉并不领情,且看到他给许六月夹东西更加不爽。她自己也知道这气生得没有理由,便不好意思发脾气,但心情实在不好,便撅着嘴趴在桌上,无精打采地生闷气。
许六月一直想笑,终于憋不住趴在桌上将头埋进手臂颤着肩膀笑。她觉得自己的笑点是越来越低了。
符湛之看着俩女人十分无奈。张春明不知道发生了啥,也不知许六月是哭是笑,被唬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符湛之破罐子破摔,干脆顾自己吃,也不想理闹别扭的赵嘉嘉了。一点破事儿,他自己都没介意,她闹什么也不知道。
于是赵嘉嘉更加生气,怪符湛之不理解自己,更怪许六月总是在他们之间横插一杠子,她猛地一拍桌子,虎着张脸对一直努力憋笑的许六月大声吼道:“笑够了没!”
那力道,许六月看着都觉得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