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在城郊的一家酒店举行,虽然偏远,却是市里数一数二的酒店,停车场里停的大多是价值不菲的车。
看样子,不是打肿脸充胖子那就是徐旺确实傍上了富家女。
徐旺父母早逝,靠他们留下的一些钱念完了书,毕业之后进入一家大企业工作,薪水还不错,但在那样的酒店办婚礼光靠他自己是决计办不起的。
更何况,他还欠她一笔数目不小的钱。
一年前徐旺与朋友合资做了点儿小生意,谁知出了事那朋友卷着钱就跑了,留下一个烂摊子以及一群讨要工资的工人。彼时他所有的积蓄都已投了进去,整日愁眉苦脸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逼问之下,他才如实说给她听,她便借了他一笔钱。
虽然徐旺开玩笑说这笔钱就当作她的嫁妆,以后结婚就不用她准备了,但其实他一直有在偷偷攒钱准备还她。
许六月穿着礼服坐在车里,腿上放着个同色系手拿包,眼睛盯着前方一动不动,仔细看却会发现没有焦距。她已经处于放空状态了。
符湛之一身西装笔挺,不说话无表情的事情看着倒是人模人样一派精英范儿,但架不住他那薄唇一张自毁形象。
“你说我们一会儿是绊脚还是泼酒?要不直接上台拿话筒讲讲他们的光荣事迹?”他兴奋地给许六月出着馊主意。
“嗯?”许六月回神,呆了一下。
“我说,你准备怎么砸这个场子?”
许六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包,淡淡说:“不砸,我给他们送红包。”
“唷,我们六爷很大方啊。”符湛之空出一只手摸小狗一样顺顺许六月的短发,“包了多少?”
“大着呢。”绝对让徐旺满意。
酒店门口摆着大幅婚纱照,照片上男的帅女的娇,笑得幸福无比,旁边一块引导牌上写着新郎新娘的名字。
看起来那么般配。
走进自动门,这一对新人正言笑晏晏地站在右侧迎接宾客。边上有人负责登记红包,有人给男士点烟,大家都乐呵呵地寒暄,一派喜庆。
许六月挽着符湛之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徐旺愣了,吕雪笑了。许六月也笑,从包里取出一个薄薄的红包递过去,颇真诚地道一句:“新婚快乐。”
符湛之一改往日形象,温文尔雅地笑了一下,客气地说:“新婚快乐,等我和六月结婚你们也一定要来。”
吕雪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很好的,笑言:“一定一定。”
徐旺则笑得跟哭似的,一脸难堪。
他没想到许六月会来,更没想到她会带着符湛之来。他看一眼身旁的吕雪,心里不禁埋怨起她来。在他心里,无论许六月对他怎样,他劈腿就是他不对,是他和吕雪对不起许六月。而吕雪却这样不懂事,把这上不了台面的事当成胜利来炫耀,还瞒着自己把人请了过来。是想看许六月笑话还是想看他这个劈腿新郎的笑话?
显然看许六月笑话是不能了,人家带着男友过来,大大方方的,一点醋意也没有。先不说她是真祝福还是假大方,人这面上做的就很得体。要此时被邀请参加婚礼的是吕雪,她指不定要怎么闹呢。
另一方面想想,许六月可能真的不在乎他吧。
许六月递完红包便挽着符湛之往里面走去,符湛之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问:“喂,那红包怎么这么薄啊,不是说很大吗?”薄得他都有些脸红,早知道他就自己给他们包个厚的了。
“大,里面有二十万。”许六月轻描淡写。
符湛之震惊了:“你说啥?里面难道是支票?”
“差不多。”
红包里面放着徐旺以前写给她的欠条,背面是她新添的字:既然做不了嫁妆,就包成红包给你孩子买尿布吧。
徐旺是自尊心极强的人,她都能想象到他看到这张东西时的表情,会比刚才难看一万倍,没什么意外的话一定会迁怒到邀她来的吕雪身上。
符湛之被挽着的手臂瞬间收紧,低声抱大腿:“土豪,求包养!”
许六月但笑不语,找到男方朋友桌坐下来,静静地等待这一出为她上演的戏。
婚礼很传统,无非是新娘送红毯,新郎新娘互换戒指,给双方父母敬茶什么的。但一个好的婚礼策划公司可以把环境、气氛渲染得非常到位,要不是知情人,当真会被新人的爱情所感动。
许六月以为她会难过的,但经过那几次闹剧后,现在的她反而特别淡定,看着台上的徐旺和吕雪,就跟看戏一样,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无聊。
罢了,来也来了,看也看了,没必要再待下去了。
“我们走吧。”许六月拉一下符湛之的衣角,轻声说道。
大家都歪着头在看新人,没人注意他们。符湛之点点头,两人便起身出了宴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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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起风了,许六月一身精致礼服,裙裾飞扬,如果忽略她剪得跟男人似的头发,那真跟仙女儿似的。符湛之将车开到门前停下,看着许六月,不禁想象起她穿婚纱的样子来。
“去吃点东西?”他问系好安全带的许六月。
“嗯。”
符湛之到一家餐厅打包了披萨和饮品就载着许六月去了郊区。郊外的空气就是比城里好写,连风都比城里的要凉爽。汽车停在一条小溪边,岸上是一处草坪,踏上去软软的,很温和。小溪对面的夜空中,是一弯明亮的月亮,只是白白的看着有些清冷,就像许六月一样,忽然就觉得她这名字挺贴切的。
符湛之从车里翻出一块餐布铺在草坪上,两人还穿着礼服,却纷纷脱了鞋,盘腿坐在餐布上吃披萨喝冷饮看月亮。
许六月咬着吸管喝着奶茶,心里轻松了许多。符湛之这家伙,别的优点没有,把日子过得惬意这项技能却是满格的。她有些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招女人喜欢了。
填饱了肚子,直接在餐布上躺下来,郊区的夜空能看见许多星星,一闪一闪,把月亮衬得暖了许多。微风拂过,全身舒服得想要一直躺下去。
许六月看着满天繁星,两只脚丫叠在一起晃啊晃的:“我觉得我释然了。”
“这么大方?”符湛之侧过头看她,发现她的眼睛变得很温柔。
许六月笑笑,说:“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哈哈哈,你丫真毒。”符湛之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笑,转过头也看着天空。
今天天气真好啊,一朵云都没有呢,夜空蓝得深邃,晚风吹得温柔。
“他们确实挺登对的,只希望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没事,他们要再来你就叫我,我说了见一次打一次,打得不敢再来为止。”
许六月弯起嘴角,非常真挚地道了一声谢:“谢谢你。”
符湛之痞痞地笑:“你这么客气还真不习惯啊。不过谢谢我的话就请我吃饭吧,我快穷死了。”
“你也会没钱?”看他到处闲逛,订酒店买礼物那架势,分明就一不知人间疾苦的纨绔子弟。
“可不是么,上次搬砖赚的钱又花完了,你不知道我们去魔都住的那酒店有多贵!还有给你买那内衣,哎,心痛死了。再不去搬砖我就要饿死了。”
上次他就说在搬砖攒老婆本,回来就带了一堆礼物,许六月好奇地问道:“哪里搬砖这么赚钱?也带我一个。”
符湛之嗤一声,掐掐许六月的胳膊,嫌弃道:“你不行,小胳膊小腿的搬不动。”掐完了又顺势摸一摸,滑滑的手感很好,“你这皮肤挺好的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极好极好。”
好得都让他心生荡漾了,这可不太好。
许六月甩开他的手,道:“别动手动脚的,念什么淫词浪语。”
“我还没动脚呢。”符湛之不服,抬脚就压在了许六月的小腿上,“那是《诗经》里的句子好吗,有没有文化啊你。”
男人体热,许六月的小腿上温度顿时升高了好几度,她皱皱眉,将腿抽出来往符湛之腰上用力一踹,直踹得他咕噜咕噜往旁边滚去,然后又咕噜咕噜滚了回来,这回手脚都老实了。
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符湛之突然说:“你有没有觉得,不谈恋爱也没关系,有朋友就很好了。”
许六月想了想,回说:“有关系。”
符湛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支起一边身子侧向许六月那边,问道:“为什么啊?”
“有生理需要。”许六月面不改色地回答。
符湛之听了哈哈一笑,重新躺下来:“想想确实是这么个理,我说你可真够直白的啊。”他将许六月的话塞脑子里一转,一个念头模模糊糊地划过。朋友和生理需要……他拍了一下脑袋,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都想些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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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说要去搬砖的符湛之拎着笔记本电脑霸占了许六月的专座,说要驻扎在咖啡屋了。
许六月看他对着电脑挺认真的样子,凑过去看,屏幕上框框线线的,好像是设计图。符湛之手速很快,挪着鼠标勾来勾去,一会儿就加了好多线条。虽然看不太懂,但她也能看出那是个房子。
“你做装修的啊?”许六月问他。
符湛之眼睛还盯着电脑,手上动作不停:“我这叫室内设计师,没文化。”
许六月眼睛一眯,看一眼符湛之手边的咖啡,说:“你的咖啡钱我给你记着,等你拿了工钱一起算,一月按一分计息。”
符湛之停下动作,抬头委屈地看一眼许六月,瘪着嘴巴:“六爷您真大气。”
“小本经营,您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