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越听越糊涂,忙道:“说实话,我虽是方先生的奴,却并不知道他家里的事儿。涛叔、海叔,可愿与我细说?”
云涛、云海连称不敢,但见小五定要追问,云涛看了云海一眼,便道:
“既特地让我们来辅助欢哥儿,自是能跟您说的。是这么回事儿……”
原来,方家世代在朝为官,方诚的父亲与先皇是共同长大的情谊,相传少年时还救过先皇的命。
——难怪小五说杨家将时,三爷顾忌“忠臣替君亡”会被人说影射当朝。
因着这份情义,先皇登基后任命方父为户部尚书,对其也多加看重。
看重到什么地步呢?
西域进贡两个绝世美女,先皇自己留一个纳入后宫为妃,送一个给方尚书做妻子,也就是方诚的母亲。
方尚书与这位西域妻子新婚恩爱,很快便有了方诚,可惜生育时难产,虽保住一条性命,却再也不能生第二个。
即便如此,方尚书爱妻心切,也终生未曾纳妾,只与妻子、独子和和睦睦,享受天伦之乐。
嫁给皇帝那个也很受宠,一入宫便被封了惠嫔。
只是后宫佳丽三千,又免不了有些宫斗,总归难像方家一夫一妻这般如胶似漆,过了十几年才得一子,便是被称作方诚表弟的皇七子,姓萧讳锐之。
皇七算是混血,自出生便十分漂亮,很得先皇喜爱,连带着母凭子贵,惠嫔也晋了位分做“惠妃”。
之后不知怎的(想是云涛、云海不便说,左不过前朝后宫的利益争斗),自从皇七母子受宠,方尚书竟忽然开始水逆,反复惹官司上身,常常这个刚摆脱那个又来了。
尽管一场官司也没挑出方家的错处,也让人心灰意冷,方尚书最终辞官离京,本意是远离是非之地,谁知半路竟遇上劫匪,一家老小全部死于非命。
朝廷知道了便派人去查,最后查出是附近匪窝谋财害命。先皇盛怒之下命令剿匪,最终捉住了匪首啸山虎,一锅端了那匪窝,才算结案。
“……但尸首里没有小方大人,先皇便派人去找,很久以后才在后山看见一座孤坟,里面埋着的年龄、身形都与小方大人相当,这事才就此作罢。”云涛叹气道。
“如今这态度,像是朝廷知道方先生还活着了?”小五问道。
云涛忙道:“方大人只是辞官,并非贬黜或流放,因此新皇登基后,渐渐有小方大人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也没什么,只听说新皇亲自派人请他回京做官,小方大人称病不出,后来才不了了之。”
小五想起那啸山虎,想必就是胡思明的外公,便问云涛:“那啸山虎可还活着?”
“他罪大恶极,自是秋后便问斩了。”
果然。
他们被当成杀死方家的凶手被剿,胡三一家必是那时候逃出来做了地主。胡夫人一定要胡思明考上状元,不知是意难平,还是想伸冤,只是事关重大,没敢跟儿子说实话,只说啸山虎还活着,好让他认真读书。
此番方先生回京,难道是皇七查到了真正的凶手,想替方家报仇吗?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必是当年诬告方家不成的那些人,或者他们背后的人。
不管是谁,都不是平头百姓。
说不定先皇宠爱皇七,犯了某些人的忌讳,宫里打压惠妃,宫外打压方家……有可能又是一出烧脑的宫斗权谋剧。
方诚此番回京,必定以身涉险,倒是不愿牵连自己居多了。
小五这么一想便让自己别去怪他,不论真假总归自己先好过些。自己只是个小小伶人,也实在帮不上他,左右照从前想的,好好赚钱就是。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便认真将书墨坊现在的情形和明日要签的约跟云海、云涛说清楚:“……我留出些生活的费用,其他都交到账上,就辛苦二位叔叔多多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云海、云涛忙道。
小五又推凤蝶出去:“这是我的姐姐凤蝶,以后让她每日也过来,还望两位叔叔多多带她——书墨坊所用纸张都由她负责,不用去别处购买。”
凤蝶忙往小五后面躲,小五握紧了她的双手道:“没事,凤蝶姐姐,都是方先生介绍的人,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吗?”
凤蝶不是信不过,是害怕。她愿意永远躲在小五身后,伺候、照顾她就是了。
她刚想拒绝,见小五目光闪动,似有不愿在人前说的种种缘故,不由自主的便听话了:“……好。”
云海、云涛自然又是一番客套不提。
一切说定,小五和凤蝶便要回家,云海不放心,忙让余谦送她们姐妹回去。
回家的路上余谦再次说起方先生带云海、云涛来书墨坊的情形,小五仔细询问了,还是没有留下给她的只言片语,饶是做了自我安慰过了,还是忍不住寥落。
等到了方家小院门口,却看见胡思明正站在门口。
他刚看见小五回来还是高兴的,随即看见后面跟着的余谦竟是一起的,脸上便有些不好看,戒备得像是战斗状态的刺猬。
余谦也不认识胡思明,忙冲到小五和凤蝶身前挡着:“你是谁?”
胡思明恼道:“你又是谁?!”
小五忙拉住余谦:“这是方先生的学生,胡家少爷。”
余谦听了忙老老实实退回小五身后,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胡思明却瞧着小五拉余谦的手不舒服,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使得余谦更不敢多呆,辞别了三人小跑着回书墨坊了。
凤蝶拿出钥匙去开门锁,胡思明借势扯住小五道:“你这大晚上的不好好在家里呆着,跑去外面做什么?去书墨坊了是不是?以后晚上不要去!”
“你又犯什么病?”
小五不搭理他,等凤蝶开了锁便跟着进了小院,胡思明也顺势跟了进来:“方先生下午去县学找我了,说有事回京一段时间,让我这段时间看顾好你们。这么一算,以后我就是先生,是你的主子了,以后你得听我的话,不让你做什么便不能做什么!”
一副得意洋洋的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