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了,说云晓是营养不良导致的休克,没有大碍,现在已经转到观察室了。
推过了葡萄糖,过一会就会醒过来,需要留院观察一天,用点营养药。最后问谁是病人家属。
耿斯汉走上前去。医生交给他一堆交费单子并嘱咐他如何照顾病人,耿斯汉一一记下。安秀吉
拿过单子对耿斯汉说:“你进去陪她,我去交钱办手续。”
耿斯汉进了观察室,姗姗也要跟进去,被安秀吉一把扽出来。
“你在门口等,耿斯汉不出来,你别进去,知道吗?”姗姗吐了吐舌头。
观察室里一片寂静,四张床只躺了江云晓一个病人。耿斯汉静静地坐在床边等待她醒来。点滴
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输进云晓瘦弱的身体。她的脸白得像纸,表情安详,一只手露在被子外
面。耿斯汉情不自禁地握起她的手,把它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还记得第一次和云晓牵手时的
那种感觉,那只手柔若无骨,纤巧秀美,拉在手里让人心疼。此时云晓的手比从前更加软弱无
力,而且失去了往日的温度,触上去是微凉的。耿斯汉为云晓掖了掖被子,轻轻掠起贴在她面
颊上的一缕长发。
云晓的眼睛缓缓睁开了,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看了一眼耿斯汉,立即闭上了眼睛,她以为
自己又做梦了。梦中不知多少次出现这样的场景,耿斯汉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对她微笑。
她知道那些除了幻觉就是梦境。她的斯汉哥哥也许再也不会来找她了。
耿斯汉拉紧了云晓的手,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云晓,云晓。她睁大了眼睛,无法相信眼前的
一切是真的,直到她真切地感受到耿斯汉的双手带给她的温暖与力量,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她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敢松开,生怕这温暖从指缝溜走,生怕一切只是幻象。云晓是那么虚
弱,她生命的全部热望与渴求,仿佛都握在这只手上,传递到耿斯汉的掌心,并流向他的心
底。耿斯汉歉疚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怜爱与痛惜。
江云晓心中有千言万语,全被泪水淹没了。哭泣的哽咽和身体的乏力,让她讲不出话来。她再
一次握紧耿斯汉的手,努力用微弱的声音说出了几个字:“斯汉哥哥,不要不理我。”
耿斯汉的心碎成了千万片。他是个刚强冷静的男人,也是个热血真性情的小伙子。云晓对他的
心思,他何尝不知道?长久以来的克制与压抑完全出于一个理智成年人应有的选择,该怎样做
他清楚。他在逃避一些东西,无视一些感受。而爱如一条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地浸没了他的
心,由暗流涌动到巨浪滔天,只在一刹那间,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也许早在湖边见到云晓的
第一眼,他就已经爱上她了,只是他自己不愿承认,更不敢去想。
云晓气若游丝的一句话,把耿斯汉的防线彻底摧毁了。看着这个为了他把自己弄得憔悴不堪的
女孩,他心疼得不能自已。云晓的好,他说不出来;他对云晓有多喜欢,他也说不出来。他深
情地看着她,眼泪落了下来。
为了这一刻,云晓等了太久,等得太苦。她的心酸楚又甜蜜,温暖又疼痛,她早已泣不成声。
耿斯汉的一个眼神抚平了她心中所有的伤,她的泪奔涌而出。
耿斯汉的情绪已经失控,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为女人流泪。云晓的一举一动一直牵动着他的
心,他承认自己被这个小姑娘感动着,征服了。他俯下身,将额头轻轻压在了云晓的手背上。
等在门外的姗姗半天不敢进去,趴在门上又听不见什么动静。安秀吉交完钱回来问怎么样,姗
姗摇摇头说不知道。这时,吴尚从外面跑进来,看到安秀吉说:“你学生说你们在这里,怎么
了这是?社团的人找耿斯汉呢,歌练到一半就跑了,打电话也不接。”
安秀吉简单说了下午发生的事情,吴尚满脸惊讶的表情,说道:“这是要出事的节奏啊!老耿
这回还不就范?”说着他走到了观察室门口,小心地推开一道门缝向里窥视。安秀吉和姗姗一
起拽他的衣服,叫他不要偷看。他只在身后摆了摆手,然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门已经悄悄
地打开了。吴尚一个人趴在门缝上,正赶上耿斯汉和江云晓两个人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之
际。吴尚捂着嘴,蹑手蹑脚地退后两步,跑到走廊拐角处笑了出来。安秀吉和姗姗紧跟着追上
来问看到啥了?
“矮马,矮马,老耿会哭诶!老耿竟然掉眼泪了,真是头一回看到。铁汉柔情啊,太缠绵了,
画面太美,不敢看了。”
安秀吉和姗姗被吴尚逗引得起了兴致,瞬间节操变路人,一起趴在吴尚刚才趴过的位置看起了
现场直播。一个胖护士抱着血压仪朝观察室走了过来,看见两个贼头贼脑的偷窥狂,大叫了一
声:“你们在干吗?”吓得安秀吉和姗姗一哆嗦。屋里的耿斯汉和江云晓也被吵醒了美梦。胖
护士大模大样地走进来,指了指耿斯汉说:“哎,那个家属,你得安抚情绪,别总招你媳妇
哭,她现在情况还不稳定呢。”耿斯汉楞了一下,护士接着说道:“你先出去等着,我给她测
个血压。”
耿斯汉看了一眼江云晓,而江云晓却用被子遮住了脸。他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走出了观察
室。
耿斯汉一出来,门外的三个人便炸了锅。七嘴八舌地发表着观影感受,完全不记得里面还躺着
一个病人。耿斯汉没心思听他们调侃,只问了一句“那护士怎么说她是我媳妇?”安秀吉回答
说:“刚才办手续的时候填表,病人家属一栏我签了你的名字,与病人关系,我写的夫
妻。”吴尚嬉皮笑脸地抢过去说:“那个温柔体贴啊,看得我都直倒牙,正经夫妻也没你俩腻
歪。”吴尚说得那么夸张,耿斯汉竟一个字都没反驳,就说了一句“你们几个小点声,云晓需
要安静。”就进门去了。
剩下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看,不知道该干嘛去。安秀吉说:“姗姗,你回校给云晓请
假,回来带点洗漱用品。吴尚你去打理耿斯汉那边的事,回来也给他带点东西,他肯定得陪
床。我去给他俩弄点吃的。”
吴尚斜着眼看了看观察室里的耿斯汉,撇着嘴说道:“耿爷谈个恋爱多大阵仗!小姑娘寻死觅
活不说,还得仨奴仆伺候着。得嘞,小吴子领旨,先行告退了。”
姗姗满心欢喜地看着屋里的两个人说:“他们是真爱,他们是真爱!”眼神充满了向往和憧
憬。
安秀吉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自言自语道:“但愿我这次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