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逵的腿脚很快,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大伙就全到齐了,议事的地点就在宋江安寝的宅子里。
宋江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旁边是八仙桌,另一边坐着卢俊义,剩下的一干人等散落的坐在大厅。还未开始发言,宋江先将戴宗送来的呈文递给了卢员外,等他观看完毕之后,再挨个转看一遍。宋江一开始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个人的表现,果然不同的人在看到这封信之后,也露出了不同的模样。有蔑视的,例如关胜、卢俊义;有思量的,例如朱武,呼延灼;更有兴奋的,例如林冲、张横、阮小二。只有公孙胜一个人,也没看,也没说,只是一言不发的闭着眼睛,就好像修禅打坐一般。宋江没理他,又将戴宗口述之事,言讲一遍,有一些遗漏的,再由吴用补齐。就这样,一份朝廷进攻水泊梁山的初步计划就完整的出现在众人眼前了。
首先宋江提出了第一个问题:“这十路节度使,诸位兄弟可曾认识?”
呼延灼拱手回应道:“哥哥,那河南河北节度使王焕,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颖州汝南节度使梅展我认识,全是蔡京的嫡系,本事嘛不能说没有,但也就那样罢了,不足为虑。”
关胜也拱手回答道:“云中门节度使韩存保和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和我曾一起共事,当初也未见过人之能,但听说平日里和高俅处的颇近。”
剩下的林冲在最后说道:“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这四人,第一位当初也是从禁军出身,有身好武艺,但头脑简单;杨温是个著名的书呆子,曾经在兵部做过事,有一次在兵部议事的时候,有件事大伙吵嚷不清,互不让步,后来有个聪明人想了个办法解决了这事,就当大家一片称好的时候,这杨温突然说了一句:书上怎么没写啊?一时间成了兵部最大的笑话。您就想他的能力怎么样吧。剩下两个人嘛,还真不熟悉,不过就冲前面的货色看来,也应当是徒有虚名,插标卖首之辈,应当不足为虑。”
吴用沉思了好一会:“据你们的了解,我们是不是可以猜想,这些人都是那些朝中奸佞的党羽门生,为了立功才将他们罗织在一起的乌合之众?”
朱武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接着说道:“吴学究说的极是,用这些人就说明朝廷其实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不信请看。”说着他又将那呈文展开:“梁山水泊盗匪猖獗,头领为劫夺国家库银的晁盖、吴用、公孙胜等,加之杀人凶犯武松、鲁达,作乱的贼子宋江、卢俊义以及朝廷各路的叛党林冲、关胜、呼延灼等人。”
“诸位兄弟请上目,朝廷里面连我水泊梁山究竟有谁都不知道,就可知他们对我们的了解了,也可以看出他们对我们的轻视了。”
“是啊,”吴用继续说道:“道君皇帝昏庸,致使奸佞当道,朝中只会结党营私,凡不会打点者,其心必异。而赵家大官人又喜欢风花雪月,所以高俅等人就一定要说天下歌舞升平,即使有我们这样的匪患也应当不过了了。”
“所以当朝廷发来天兵,我们是不是应当望风而逃才对?”宋江打趣的说了一句,一下子惹来了众人的哄堂大笑。待众人笑声停止之后,宋江继续说道:“这么说来他们就是想拿我们做行围打猎的靶子和加官进爵的砖头了。那好吧,诸位兄弟再说说,我们对这样的乌合之众,能有几分把握?”
“十分。”吴用说的坚决,但大伙等了半天,他也没将这话继续说下去。
还是朱武继续说道:“打仗这事情,从一成到十成,都是有可能的,但得看怎么个打法。不过无论怎么说,我们都能赢,都会赢,而且非赢不可。”
“那我们应当如何迎敌呢?”宋江紧接着问道。
这下子旁边的几个专业打仗人员立马来了精神,首先是关胜:“哥哥若是看得起,小弟愿领三千人马下山,待那高俅狗贼来到之后,快马长刀杀他个七进七出,定让他溃散。”
旁边的呼延灼也不遑多让:“小弟愿领五千精兵,在他们的必行之处打下埋伏,待狗贼行至半路再突然杀出,定让他有来无回。”
这边张横也接言:“诸位哥哥没看到那信上说,高俅这贼子要造大船攻打我水泊吗?那我们就让他造,就看小弟与小二等人如何掀翻那大船。”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反正都是想通过这次反征剿来显示自己的能力。宋江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不说话,也没表情,只是在琢么着到底应当听谁的。想了好久,他也没想明白,可突然他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心说:对啊,现在这些眉飞色舞的人原本不是都招安的主力吗?
他仔细的看了看关胜和呼延灼不屑的模样和朱武卢俊义兴奋的表情,一时间都有些怀疑当初那个强烈希望招安的和眼前这些真的是同一帮人吗?他一下子想起了公孙胜当初对自己说的话,他们这些人并不是真的喜欢当官,相反他们非常厌恶当官,因为他们的脾气秉性不适合应酬,不适合委屈的交际,所以其实他们不适合在朝廷里当官。他们之所以希望招安,不过是因为他们自觉的自己不应当一辈子就窝在一汪水泊里做响马。与这个身份相比,他们宁愿去官场赌一把,那样即使输,也至少落个光宗耀祖的名声,总比说起来是个贼,遗臭万年的好。
想明白这些,宋江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心情开始晴朗起来了,不经意间,还流露出了笑容。他这个反常的举动一下子引起了面前这几个人的侧目,吴用细细的端详了一会,突然间问道:“哥哥这是有何喜事?与小弟们共同乐乐?”
宋江这才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于是赶忙找补一些:“你们说,如果咱们这次打胜了,应该能得钱不少吧?”
这下子轮到众兄弟齐乐了,呼延灼回答道:“哥哥真会说笑,虽然一支部队在行军之时不会带太多的银两,但绝也不会少拿,尤其这次乃十万之众,不算薪饷,光是这一天三顿饭都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可是吃饭的问题不是有专门的粮草吗?”
“那不一样,粮草只是活命的基本保障,都是些确有少咸的玩意,真的时间吃长了,没有一个不烦的,抛开在大漠行军不算,凡是在咱中原地区开战的,没有不出去买点零碎打打牙祭的。”
“更别说还有薪饷。”关胜在旁边插言。
“对,还有薪饷,那发起来可是个大数啊。”
“不用那么急吧,当初我在禁军的时候,如果碰上出征,就都是回来再另饷银。”林冲提了另一个意见。
“林教头在禁军当然不知道我们这些州府的苦处了。禁军纪律严明,打仗勇猛这都是出了名的。相反我们平日里陪的那些府军,跟禁军一比简直不堪一击。除了纪律还算可以之外,打仗的时候总不抱着拼命的态度,逃跑的时候却是一个顶俩。禁军听说打仗能枕戈达旦,府兵听到打仗就先打听对手在确定是不是要请假。这辈子唯一能让府兵瞪起眼的事情除了耍钱那就只有发饷了。当初我在河北带一支三千人的队伍行军在外,结果仅因为迟了三天的薪饷,下面的小军差一点就撂挑子走人了。”
“怎么差距是如此之大?”
“上有所好,下必效之啊。”
这时宋江猛然想到:“那这次来的是府兵还是禁军?”
“府兵,来的这几个人还没资格带禁军。”呼延灼答应道。
“这不就好办多了吗?”
“哥哥如此乐观也是好事,但我想说,他们虽是府兵,但也是常年操练的兵士,而咱呢?虽有三万之众,但大都是些刚刚撂下锄头的农夫。这一反一正,您就明白了吧。”
宋江这下只能长叹一声:“况且人家还有十万之众呢。”
“人数不是问题,”吴用这时候又开始讲话了:“常言说得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既然领兵带队的都是些酒囊饭袋之辈,那他们带出来的兵士也肯定不值得害怕。”
“军师所言甚是,更何况这十万兵马并不是每个人都干带,都能带领的。”林冲也在旁边补充道:“这领兵打仗除了讲究点兵法之外还要有天赋,而这次来的这十一人当中,有哪一个饱读兵法战策?还是哪一个做出过威名远播的事情来?一个也没有。尤其那高球老贼,胸无点墨,试问这样的队伍,给他和给一块石头有什么不同?”林冲的一句话立即引起的卢俊义的喊好声,随后大伙也纷纷点头称是,只有宋江在旁边边琢磨边骂街,心说:究竟怎么打你们倒是先说说啊。
其实旁边的朱武早就想说这事了,但苦于吴用没说话,他也就没敢随便说,因为自己到底只是个副总军师,而人家才是水泊梁山的总军师。所以这时候宋江急,其实朱武更急,等到这时谁也不说话了,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朱武终于一咬牙直接向宋江说道:“哥哥,这仗啊,没打起来谁也不知道能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我们就要做万全的准备。”
宋江心说终于要谈这事了,于是赶忙呼应到:“正是这个理啊,像头前说关胜和呼延灼兄弟所讲那样,虽然我们能胜,但风险太大,而且敌众我寡,实在不适合力敌,待将来我梁山广大之时,我定将给二位将军千军万马,一圆二位千里奔袭,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之夙愿。”
这俩人一听就明白宋江是什么意思了,于是赶忙就坡下驴的称谢:“谢谢哥哥的一番美意,我二人将来一定肝脑涂地,为哥哥效忠。”
这时的宋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现在的一句敷衍竟然成了几年之后的一句预言,虽然只是一半。不过那也是后话,我们暂时先不讲。
这时候吴用还是不说话,不过从他的眼中宋江可以明显的看出一种敌意和尴尬。其实在他们来之前,吴用已经和宋江说了一遍应对之策,不过宋江没答应,因为吴用说的办法其实很单纯,首先在半路上派人去劫杀一阵,给他们个下马威,然后在坐镇平地,与对方兵对兵,将对将,折对方威风。还没等他继续往下说,宋江就干脆打住了他,原因很简单:本来人家就人多,人家怕的就是咱不出来,凭着山险水深玩易守难攻。可你这主意倒好,把自己全扔出去了,这不是要美死对方吗?当然这些话只能在他心里念叨几声,嘴上他还得照顾一下亲信的积极性:“吴先生果然妙计,但是现在咱们人少,如果贸然出击是不是有些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啊?”吴用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哥哥的意思,于是赶忙吃后悔药一般的说道:“哥哥我这只是一人之见,不可当真啊。”
现在真的要人讲了,吴用反倒不说了。宋江心里明白他在别扭什么,但有些话该拦着就得拦着。去给对方下马威?除非是死士,要不别想在以少对多的情况下玩下马威。因为对方不是白痴,猜想得出派来的不过是小股的轻便武装(就算高俅不知道,那十个节度使常年干这个的也不知道?),肯定会派快马来追,到时候你是救还是不救?救了打乱后期计划,不救,那就成了“反”下马威了。宋江虽然不懂打仗,但懂一个道理,那就是别把对方全当笨蛋,凡是失去这个原则的人就是一个典型的笨蛋。
既然吴用不想说话,那就别让他说了。但是要自己说吗?在自己的印象中他已经不是头一次办这样的事情了。可就算是自己像个小二一般忙的来回乱转,最后那个拿大主意的还是要等自己。于是今天宋江一咬牙干脆不当这碎催了。但总得有个人主持事情吧,虽然自己还是不怕卢俊义抢了自己的位置,但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凡是多加小心一点的好。宋江这时才想到自己的先生可是两位:还有公孙道爷呢。
(不好意思,这几天忙着发简历应聘,怎么地也得在过年之前把明年的工作落实好了吧,故此这几天更新的比较错乱,还请我仅有的几个读者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