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暖的晨曦自窗台洒落,留念在肌肤上,痒痒的,带着点酥麻。
温馨典雅的公主床上,一小截玉腕自粉纱帐轻轻滑落出来,柔软无骨,嫩白的小指勾住了一段姜黄的锦绳。
轻轻下拉。
“叮铃铃叮铃铃”脆响的铃声如警报一般响彻整栋小洋楼。
一路小跑,秦妈手脚灵活的爬上二楼,在门口停顿两下整理好仪容,抬首挺胸,迈了一步,循规蹈矩的轻轻敲门进了去。
进入房间,踏在木地板上,首先引入眼帘的就是一扇绣有山水风光的带着浓浓古色古香味的屏风。
秦妈对着它大眼瞪小眼,一个月前可以长驱直入,随意穿梭这片空间的人,然而一个月后她只被允许阻隔在屏风在外,窥不见小姐香闺里的一点霞光。
侧着耳朵没听见声响,秦妈小碎步向前挪动了几下,侧着耳,张张嘴,试探的叫了声,“小姐?”
没动静。
看来还要等会,看着自己的布鞋脚尖,秦妈发了会愣。
这前前后后一个月,不止卧室还有小洋楼的其它地方都被改得面目全非,小姐的性格也骤然天翻地覆,她也是伺候小姐的老人了,这其中透露的古怪无一不让人心悸,但想想之前小姐的性子,秦妈却说不出到底是现在好还是过去好了,唉,苦命的!
秦姨娘,哦不,是秦旦旦,慢慢坐起身,小扭了几下腰身,活络下稍稍僵硬的脖颈,粉唇微张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穿上粉红色棉拖,莲步轻移坐到梳妆台边拿起木梳打理自己的一头乌发。
“进来吧。”
少女脆生生的嗓音响起,秦妈一个振奋,穿过屏风规规矩矩走了进去。
“小姐,早餐您要吃些什么?”秦妈眼睛盯着一处,恭敬的问。
没错,自从一个月前,秦妈已经习惯了自家小姐如今的一应套路,每天早晨的早餐必须她亲自吩咐。
秦旦旦满意的看着镜中养了一个月终于有些红润的脸蛋,刚穿过来的时候惨白的一张脸可没把她吓死,这下总算是养好了身体。
美貌可是存活的本源,秦旦旦轻抿嘴唇。
“恩,水晶虾包吧,厨房里昨晚的鸡汤还有吗,再下碗鸡丝面,还有冰箱里的翠玉豆糕也给我拿出来,别忘了银耳蛋奶羹,前天笋尖豆豉不错,算了将就着就这几样吧。”
秦妈暗自咋舌,这哪是将就哦,她心里重重叹了口气,照着小姐这般吃法,月里的生活费可怎么够啊!
秦旦旦可不会管秦妈的杞人忧天,她这会正赞赏的描摹着自己如今好不容易得来的小脸蛋。
“真是个美人胚子,这般美貌,再世齐王妃恐怕也望尘莫及吧。”水盈盈的大眼闪了闪,秦旦旦心中溢满了窃喜。
说来谁又能想到一个月前被磋磨的死在齐王府里默默无闻的秦姨娘会突然时来运转重生至如今这个美妙的世界呢。
真是做梦都要笑醒的大机遇,竟是白白给了她这个世人唾弃的贱胚□□!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嘛。
再一次美美的欣赏了自己一番,秦姨娘从今以后就是秦旦旦了,穿着一身雪白的蕾丝睡裙推开一扇小房间的门,准备洗脸刷牙。
秦旦旦兴致勃勃的拿起牙膏小心翼翼的挤在牙刷上,观望两下,对着柔光下的梳洗镜慢慢开始刷牙。
薄荷味的,秦旦旦鼓了鼓嘴,恩,明天让秦妈换清爽茉莉花味的,小脸还真是长的俊,秦旦旦对着镜子挤眉弄眼,这雪肤红唇,要前世有这身子,妥妥的争宠利器呀!
每个月的铅粉都能省下许多银两吧,秦旦旦天马行空的想。
指尖划过玉雪的脸蛋,暗叹一声,脸色看着还好,摸着就不甚如意了,再拉开雪纺睡裙衣领,干瘪的豆芽菜,撑着微微隆起的小青桃,多亏了这具身子原主人都十九岁了,真真是白活了,秦旦旦吐掉嘴里的泡沫,喝了一口水暗暗叹息。
脸蛋再美顶什么用!行家眼里,这就是中看不中用啊!
深吸一口气,秦旦旦好赖安慰自己,再养养,再养养吧。
抬起手腕对着铜盆照例滴了一滴凝胶,只见那长在手腕上翠绿的芦荟印记瞬间褪去了颜色只留下淡淡的像是胎记一样的纹路,这也是秦旦旦重生的一大奇遇,芦荟凝胶。
目前没看出什么其它功用,但润肤美颜的功效是极佳的,秦旦旦很满意。
手试了一下水,温度适宜,秦旦旦开始用水洗脸,指尖沾了水轻轻揉搓。
如今她这张脸可是重中之重,这几乎关乎到她这一世的好日子,因此即便是每天花费掉一地珍贵的凝胶耗费再多心力,她也在所不惜。
要不是芦荟凝胶来之诡异,上辈子养尊处优只管争宠的秦姨娘可不乐意亲自动手做这些丫鬟活计,她还没有自甘下贱到这种地步!
饭桌上摆满了美食佳肴,那色香味,不说味道怎样,单单是一个品相就足够把秦妈迷得七荤八素了,可叹秦妈在厨房忙活了大半辈子,直到小姐亲自下厨才知道这辈子真是白瞎了。
那以前吃的,就是猪食呀!
没错,这些菜式都是秦旦旦纡尊降贵亲自手把手教秦妈的,毕竟一个月前的吃食令她实在味同嚼蜡,这辈子洗手作羹汤,竟然不是为了世子,不是为了王爷,真是跌份!
秦旦旦恶狠狠的咬下一个水晶虾包,“啊”,也该她倒霉,热汤的汁一个不注意嘴唇差点烫到,她猛然向后仰,也生怕弄脏了今天自己这一身校服。
蓝白条纹的长衣长裤,看不出多漂亮,但胜在新奇。
“小姐你怎么了,还好吧?”秦妈心疼坏了,急忙扯了桌上的纸巾要给她擦嘴。
“拿开!”秦旦旦撇开头,其中的嫌恶不言而喻,指尖摁住唇角,瞪向一边木讷粗鄙的秦妈,语气严厉而又毫不客气,“说过多少次了用锦帕,这种纸张很不干净!”
不干净?秦妈一噎,放下洁白的纸巾,只好委屈的去拿她家小姐特别定制的绵软舒滑的锦帕,完了小心翼翼的递给她,小姐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秦旦旦抿着粉唇,大眼瞅着她,似有种含铁不成钢!
两人对峙了一番,秦妈这才后知后觉,殷勤的上前给她擦拭嘴角,一番动作,终于松了口气,心里大汗,秦妈有种服侍婴儿小姐的错觉。
秦旦旦皱着眉,显然不满,秦妈的一举一动都粗陋不堪,连一个三等婆子的水准也够不上,要不是如今她身边没有得用之人,秦旦旦怎么也不乐意让一个连生契都没有的来历不明的老妈子随侍身边,之后用膳怎么也不得劲,浑身不痛快。
“小姐,天华高中报道时间是八点,您的录取通知书已经放在书包里了,老高在外等着,您该抓紧时间了。”不顾秦旦旦的冷脸,秦妈上前,特意多嘴说了句。
小姐最近太龟毛,她不催着点实在不行啊,万幸,小姐还是非常热爱学习的。
果然,从秦妈的角度就看到了小姐嘴边掩盖不住的笑,也不像刚刚故作严肃正经的小模样了。
在秦妈眼里,十九岁的秦旦旦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最近有了些大小姐脾气也是总比以前胆怯软弱好。
上辈子没去过私塾,虽说婆母私下也请了先生,四书五经,女戒女传都有习过,然而说到底还是不上台面的,这世好了,说实话,秦旦旦唯一感谢这个身子原主人的大概便是这丫头重读一年之后运气爆棚竟然赶上了梁城最好的天华高中的吊车尾!
“恩,将我的书包拿来,”秦旦旦放下碗筷,擦了擦手,也不看不甚美味的早餐,扫了眼秦妈,似乎有些不情不愿,一瘪嘴,下巴尖对着满桌的菜抬了抬,“剩下的你们端下去用吧。”
秦旦旦自秦姨娘就不是个吝啬的主子,赏下人们十有八九,她又不是人贩子,做不到亏待手下人的事,赏罚分明,只要他们本本分分按自己的规矩办事,多的是好处她也从不吝啬。
“哎,谢谢小姐。”秦妈欢喜的立刻应道,笑得眼角的细纹层层叠叠。
“都快入土的年岁了,也不知道向阎王争些日子,别再让我看你喝那些寡淡无甚营养的白粥!不知情的还以为我这个主子任意磋磨下人呢!”
走过秦妈身边,秦旦旦翻了个白眼,然后略显有些急迫的拿起新奇的书包背在身上,左右扭扭,喜滋滋的动了动,随后发现自己这个动作实在不够雅观,假咳一声,端正形态,淡定优雅的走向外面。
秦妈笑笑,对着满桌的食物,心里有些感动,她的小姐真是越来越懂事了,虽有些小脾气,可这心是真的好。
老高是专门负责接送秦旦旦的上下学的司机,在前身的记忆里她早已知晓,秦姨娘自认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因此即便是作为秦旦旦第一次坐车,也显得很淡定。
“小姐,把书包给我吧,等到校再给您背上。”
老高虽是个司机,但也算是从小看着秦旦旦长大的,这孩子命苦,他跟秦妈一样都当自家孩子偏疼着,书包多重,哪能背伤了孩子,说着伸过手就要拿下秦旦旦身上的书包。
秦旦旦愣了下,还没过完瘾呢,有些不舍,但对着老高热心温暖的眼神,只好入乡随俗的取下书包交给老高,完了小心翼翼的拍了拍上面根本瞧不见的灰尘,郑重其事吩咐老高,“我将这交给你,你可得给我保管好了,不能碰着磕着,记住到校给我,差一分找你!”
老高启动车,行驶在道路上,想起刚刚小姐的吩咐,一阵好笑,小姐还真是个孩子呢,这个帆布书包又不是玻璃易碎品,小姐小心翼翼珍重的模样着实令人可乐。
这会正眯着眼舒适的坐在绵软的后座上的秦旦旦可不知道她的两个老仆几乎都“胆大妄为”的将她当成了孩子。
从小到大,不管是小家碧玉的周王府表小姐还是齐王府宠冠后院的秦姨娘,她一直都要求自己一举一动都要仿若入画,是要美的像一幅幅画,无不可舍,唯美其外。
说穿了,就是高高端着。
哪怕被周王遗弃,被齐王厌弃,被齐王妃狠狠打落尘埃,她也不愿折下脊背,因为这是她的尊严,她唯一能够留下的脸面!
因此,即便是不管对自己今天这身‘校服’还是新奇的铁壳子轿车,秦旦旦正襟危坐,除了眼珠子稍显放肆的打量,其他还真是‘非常有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