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南城,朱雀门。
巍峨的城墙上,大门已经洞开,三丈高的城楼之上,旌旗飘飘,守卫建康城的宿卫军士们,个个一身锃亮的锁甲,值守在一个个的城垛之间。而城外的大片空地上,则是人山人海,方圆十里之内,三万经过精心挑选的北府军士,列成了一个个的方阵,三千部曲骑兵,骑着高头大马,甲骑俱装,手持骑槊,四路纵队列开,刘牢之,孙无终等人,带着各自的部曲亲卫,持槊而立,日头已近午时,而这三万人马,却是峙渊岳停一般,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动,其高度的组织与纪律,可见一斑。
刘裕披着一身精钢札甲,站在步兵方阵的前面,本来今天阅兵之前,谢玄还特意问他要不要骑马受阅,而刘裕却说,一定要和在战场上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步兵兄弟们在一起,所以,今天的各军军主中,也只有刘裕一人仍然举旗步行,也算是一个另类了。
刘裕的手中,擎着一面老虎部队的军旗,军旗之上,血迹斑斑,几处都有烟火之色,这面大旗,从洛涧之战开始,到淝水之战结束,永远都是冲在全军最前面的,象征着老虎部队一路而来的赫赫战功,纪录了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可以说,北府军的铁血与荣誉,看到这面军旗,一眼便知!
檀凭之就站在刘裕的身后,他和身后的二百余名军士,手中都拿着各式各样的秦军军旗,而他的手上,,则举着苻坚在寿春城头上飘扬的那面皇旗,一阵风儿吹过,这面皇旗高高扬起,一个大大的“秦”字,清晰可见。
檀凭之勾了勾嘴角,小声地嘟囔道:“搞什么名堂啊,这次大阅兵不阅咱们自己的军容军威,却要举着这些秦军的旗子,难不成是要咱们假扮秦军吗?”
刘裕没有回头,平静地说道:“既然这样安排了,自有用处,瓶子,到时候依令行事即可。”
檀凭之低声道:“寄奴哥,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了?能不能先告诉我?”
刘裕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可说,不可说啊,反正过会儿就知道了。瓶子,咱们兄弟是第一路进入建康城的,你不是一直想看看建康城吗?这回可遂了愿啦。”
檀凭之讶道:“怎么,我们怎么会是第一批入建康城的呢?难道不应该是将军他们的骑兵先入城吗?”
刘裕摇了摇头:“不,这回玄帅特意地安排,咱们是第一批入城的,你且稍安勿躁,我们马上就要进去了。”
檀凭之没有说话,一边的魏咏之翻了翻兔唇,说道:“寄奴哥,什么这次我们要等这么久啊,都在这里站了两个时辰了,这可比打仗还累,就是咱们平时训练,也不会这样全副武装地站在这里这么久吧。”
刘裕淡然道:“因为太庙献俘,得到午时的时候行大礼才行,现在也快了,兄弟们,记住了,这次阅兵,一定要摆出咱们北府军的威风来,让全天下的百姓和官员们看看,我们北府军,是什么样的!”
身后所有的军士们,全都面露兴奋之色,这些人,也是跟着刘裕那天晚上第一批冲过淝水的精英勇士,各队队正以上的猛将兄们,除了刘毅和何无忌等人做了刘牢之的骑卫外,其他人都在这里,听到刘裕这话,大家都低声道:“诺!”
刘裕的话音刚落,城头响起了一阵昂扬的鼓角之声,城中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之声,透过高大的城墙与洞开的城门,轰然而致,就连作为护城河的那秦淮河水,也起了阵阵涟漪,刘裕深深地吸了口气,迈步向前,大声道:“老虎部队,前进!”
刘裕稳步而前,双手高高地举着那面军旗,以最正规的行军速度,坚定而有力地前行,风儿吹着他那烈火一样鲜艳的大红盔缨,而朱雀门前,那二十四道宽阔的浮桥,如同道道金梁,通向着大晋的都城,刘裕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心里一阵阵地告诫自己,稳住,稳住,按平时的训练来,每一步的步幅,丝毫不差,第一下迈步的频率,分秒相合,与后面这二百余人的方阵一起,跨过桥梁,进入城门,一步步,一下下地,迈向那宽阔平整的通衢大道。
刘裕走的不快,也不慢,按最标准的步幅前进,周围的建筑和百姓,在他的身边匀速地倒去,而他们的惊叹之声,则纷纷传入刘裕的耳中:“哇,这就是北府军吗?看,看这些壮士,他们的胳膊,比我的腿都要粗啊。”
“就是就是,比起平时城头巡守的宿卫军,他们可要强壮威武得多啊,你看,那些城头的宿卫军士,与他们这些北府军人相比,就象是小孩子一样。”
“对对对,他们的盔甲,闪闪发光,你看,都是那种一片片的甲叶子,比我们家刚买回来的铁锅都要亮上许多呢?”
“你懂什么,这叫精钢,百炼钢,我听说,这种盔甲可以刀枪不入,秦军的箭矢,也射不透这些勇士的铠甲呢。”
“啧啧啧,这身甲得有四五十斤重吧,听他们现在这样走起来都地动山摇的,哎,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地在晃?”
“咦,那个领头的大汉,他打的旗子怎么这么旧,这么破啊?”
“你可别瞎说,这是北府军的军旗,好象是叫什么老虎部队的,你们看,那上面绣了个老虎呢。准没错,听说,阵斩梁成,击毙苻融的,就是他们呢。”
“哈哈,果然是老虎部队呢,这么说来,这个领头的大汉,一定就是那个什么一箭毙苻融的那个谁?哦,叫刘毅的是吧。”
“对,一定就是刘毅了,果然是壮士啊。”
不少百姓一边交头结耳,一边开始大叫起来:“刘毅一箭毙苻融,秦军百万如山崩!”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突然高高地举起了左拳,大声道:“老虎部队,扔旗,踩过去!风,风,风!”
檀凭之等人先是一愣,转而全明白了过来,所有人都把这些秦军战旗,扔到了地上,而沉重有力的军靴,顿时就重重地踏上了这些军旗,而那个大大的“秦”字,在这些重装壮士的脚下,零落成泥碾作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