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军,中央帅台。
刘裕的神色平静,看了一眼两翼的车阵,嘴角轻轻地勾了勾:“镇恶,你说这燕军增加了几万步兵来攻我军的两翼,为的是什么?”
王镇恶微微一笑:“如果是一般的将帅,比如慕容超本人,可能会因为赌气而继续强攻,但黑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兵法大师,绝不会因愠而攻战,我军左右两翼的车阵已经给证明了是无法通过强攻来攻破的,堆上再多的人也没用,黑袍应该非常清楚这一点,却仍然增兵进攻,那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掩盖他真正的进攻方向。”
庾悦哈哈一笑:“王参军说得不错啊,刚才黑袍就用过这招了,佯攻我们的正面和右翼,实际上就是要用火攻配合突袭来攻我军的左翼车阵,这次不过是故伎重演罢了,左翼那里已经杀了数千燕军精锐,贺兰部几乎崩溃,所以,现在换了两万左右的步军上来接替进攻,他们真正想打的,恐怕是右翼!”
刘穆之笑道:“庚参军,你又是怎么看出敌军要进攻右翼的?”
庾悦自信满满地说道:“前锋打过了,左翼打过了,那这回肯定是要轮到右翼打啊,不这样打,他们哪会知道我军的防守轻重在哪里,兵力部署如何?对吧,大帅。”
刘裕无奈地摇了摇头:“庾参军,这黑袍再冷血残酷,也不至于再用几千,上万人的性命来试阵了,我军的部署,他应该已经知道,这一轮的进攻,会是上次突击左翼车阵那样的主攻了。”
庾悦讨了个没趣,脸微微一红,转而一指前方:“那按大帅的意思,这回燕军是要强攻我军前锋了吗?哎呀,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东西,用幕布盖着,会是什么?是投石车,或者是强弩吗?”
向靖摇了摇头,沉声道:“一般来说,战争机械不可能顶在最前面,因为离敌军太近,一个冲锋就可以夺取。我军的前锋没有放车阵和拒马,按理说是随时可以出击的。燕军不至于敢把投石车这些放在最前线。”
庾悦不服气地说道:“那弩车呢,就是类似刚才我们的八石奔牛弩这样的厉害杀器,推到前方,应该没有问题吧。”
向靖笑着一指那些给幕布盖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庾参军啊,弩车弩机不会超过五尺高的,因为对发射的下盘有比较高的要求,所以重心会偏低,而这些东西,你看看,足有一丈高了,怎么可能是弩机呢?就是刚才我军的八牛弩放在大车上,也没这么高啊。”
庾悦喃喃地说道:“那会是什么鬼东西?难道,难道也是在战车之上加了大盾吗?”
向靖开始抓自己的脑袋了:“我说庾参军啊,如果是战车,那前面一定会有战马来拖的,我军的车阵是因为固定设阵防敌骑冲击才是原地摆放,但燕军是要进攻,怎么可能把这加了大盾的战车给固定原地呢?你看,现在连拉车的马都没有,不可能是大车加木盾了。”
庾悦咬了咬牙:“不管是什么东西,要不要我们先发制人,用前军后面的投石车去砸?!或者,干脆让刘敬宣突击一下子,打他们!”
刘裕微微一笑:“庾参军,稍安勿躁,安知这会不会是敌军的诱敌之计呢?现在他们的武器还没有公开,我们不必急着出击,看看再说。退一步来讲,黑袍敢这样公然地推这些东西上来,后面早就做了布置,不怕我军出击抢夺。兵法上需要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现在我不知敌,如何出战呢?”
庾悦尴尬地笑了笑:“还是大帅说得有理,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就这样静观其变的好。哎,前面是怎么回事,怎么前军那里还拉了几十车的盔甲和军械回来?难道中军这里缺装备了吗?”
他顺手一指,只见帅台之前百余步的地方,从前锋那里推回了四十多辆大车,这些车上没有装盾板,反而是堆满了苍色的锁甲和皮甲,甚至还有百余副披在战马身上的皮革马甲,而燕军的旗帜,堆在一起,也占了好几辆大车呢。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刘冠军他们的动作很快,一刻多钟,就把前阵消灭的那些燕军突骑的盔甲旗帜都剥下来了。”
王镇恶的双眼一亮:“难道大帅要…………”
刘裕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阻止了王镇恶继续说下去:“现在不用猜测什么,到了该用的时候,自然会用得上。对了,镇恶,你也认为,敌军的主攻方向,会在我军正面吗?”
王镇恶的眉头微微一挑,看了一眼四周,方圆二十多里外,车阵之外,烟尘滚滚,只闻马蹄与喊杀之声,车阵五十步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喃喃道:“看起来,只有正面这个进攻的方向了吧,两翼就算他们增兵来攻,我们也有这坚不可摧的车阵,火攻也能防住,黑袍难道还可以…………”
突然,他双眼一亮,转身看向了阵后的方向,只见千余骑兵之外,是沈家战旗之下,数千名手持短兵,轻装步行的剑士,他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若是这时候敌军绕骑兵到我军阵后,只怕…………”
刘裕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镇恶,你的担心非常有道理,越是安静的地方,其实越是危险,在战场上,尤其如此。我军这回后方没有设营寨,黑袍也不知道我们后方是否严防,所以,他一定会派骑兵绕到后面的,不管是试探还是主攻,都不会完全不管后军,所以,现在是要加强我军后方防守的时候了,铁牛,你去准备一下,带着你的部下,把那些大车之上燕军的衣甲换上,卷旗出发,到后阵去和沈田子会合,先行出阵,到阵后方五里处的那片树林里隐藏,对了,那些大车也全部拉到后军,留给沈田子,告诉他们,如果敌骑来犯,听我号令行事,如无号令,不得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