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卢缓缓地脱下了身后的狼皮大麾,两个亲卫把大麾拿下,这会儿的他,全身都是厚重的甲胄,虬髯密布的脸上,杀气腾腾,转头看向了后方的军士们,沉声道:“你们,都是大燕的将士,也是我们贺兰部的勇士,跟着我,从阴山到中原,再从河北到南燕,转战万里,每个人,都是从刀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百战精兵,贺兰部的祖先,在天上注视着你们,也一定会给你们勇气和幸运!”
所有的贺兰部军士们,都跟着举起了手中的刀枪,用力地摇晃着,大叫道:“祖先,祖先,祖先!”
贺兰卢的眼中闪过一道杀气:“勇士们,我们贺兰部的男子,只可以战死,不可以畏惧,无论一会儿冲进城门的是什么,你们都要牢牢地守住这里,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又是一阵怒吼声响起:“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贺兰卢很满意身后的军士们的这股子气势,他转过头,缓缓地戴上了面当,喃喃自语道:“我也与你们同在!”
终于,一声巨响从沙包墙那里传来,一根巨大的木柱子,顶开了中间堆砌着的几十个沙包,而十余个抱着大木,全副武装的晋军将士,人柱合一,就这样冲了进来,大多数人给脚下的沙包所绊,倒了一地,只剩那根大木仍然去势未尽, 直接冲进了城门之内数步, 这才落到了地上。
这十余名晋军力士挣扎着想要起身, 刚刚站起来,就只听到空中一阵凄厉的长箭破空啸,几百根羽箭, 扑面而来,站起身的人, 顿时就正面给射得如猬刺一样, 活脱脱成了一个箭靶, 仰面倒下,只有三四个起身慢了家伙, 伏在地下,才逃得一命。
而城门的另一边,也是一阵箭雨袭过, 正在低头弯弓挽箭的贺兰部箭手, 也有几十人应弦而倒, 贺兰卢冷冷地站在原地不动, 在他的面前,六七个盾手正挥着盾牌, 为他抵挡每根袭来的长箭,盾牌之上,早已经布满了箭枝, 有十几根箭头,甚至穿透了盾面, 在盾后也看得清楚,这些箭的力道之强, 可见一斑!
两波箭雨飞过之后,一阵喊杀声, 伴随着城外那扑鼻的臭气与尿臊味,迎面而来,一大堆全副铁甲,手持大刀战斧的北府甲士,从这城门鱼贯而入,当先一人,正是陆九龄, 抄着手中的大号斩马刀,厉声吼道:“弟兄们,杀胡啦!”
贺兰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闭双目, 在他的身后,盾如墙,枪槊如林的贺兰步兵,槊与肩平,向着城门口的晋军,列阵而迫,潮水般地从贺兰卢的两侧涌上前接战,而两侧的城门处,十余部早就准备好的刀车,也被军士们推着,向着城门口杀入的晋军两侧,开始了冲击,贺兰卢的双眼突然睁开,杀气四溢,大吼道:“来杀我啊!”随着这一声吼,他抄着大戟,向前冲去。
广固城南,帅台之上。
鼓声城天,杀声动地,这帅台之前的几百面大鼓,以及列阵于帅台前后,上万将士们的齐声呐喊,让帅台之上每个人的耳边都是鸣声不已,甚至,有些文吏的耳孔之中,都在微微地渗血,但每个人都顾不上这些,所有的人,各司其职,即使是那些书写战报的小吏们,也都是奋笔疾书,以手中的笔墨,纪录下这场惊心动魄大战的经过,每个都清楚,今天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会永载史册,成为不朽的传说。
王仲德狠狠地一拳击中了掌心,大声道:“好,太好了,铁牛他们终于攻进城门了。这个临阵撒尿的办法,还真他娘的管用哪,我们派去的水车还在路上,就把那些该死的铁汁给变成生铁啦。”
刘钟微微一笑:“大概是铁牛哥想起了大帅当年洛阳城头,迎风尿敌的那个豪侠之举吧,只不过当年是为了羞辱攻城的西燕军,今天,二十年过去了,我们却是用来破坏南燕军的防守!”
刘裕点了点头:“是我开始疏忽了,还忘了敌军有铁汁这样的残酷武器,早知道应该给他们多配点水过去,不过现在铁牛他们总算抓住了机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着三十多部重新搭上了城墙的云梯,以及梯上开始爬墙的甲士,叹道:“这次城门已经突破,燕军不太可能再在城头布置重兵了,只要能登上城头,控制住城楼这段,那我们的弓箭手,就可以居高临下地用弓箭来支援城门处的战斗了。”
他的话音未落,王妙音突然惊呼道:“不好,夹壁墙洞,又来了!”
只见二十多块城砖脱落,墙上又现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口子,只是这个口子刚一出现,就是一阵飞矢钻了进去,这些飞矢的箭杆之上,都绑着一个个的小布囊,而沿着飞行的轨迹,可以看到黄白相间的粉末在空中飞洒,到处都是。
夹壁墙内,顿时腾起了冲天的火焰,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在洞内回荡着,而从这里,可以看得清楚,一口大铁锅就这样在夹壁墙中翻了过来,铁汁就在墙内横流,硝石与硫黄引发的火焰,顿时就让那墙中推锅的十余名燕军,变成了燃烧的人体火炬,并很快在铁汁之中化为乌有。
刘穆之微笑着捻着胡子:“很好,赤特他们做的真不错,这回只要夹壁墙出现,就用火箭与硫黄包攻之,敌军的这些杀器,最终只能反噬自己!”
而前方攻城的将士们,一边爬着云梯,一边在经过墙上的那些黑糊糊的夹壁墙洞时,也顺手把早就备好的草束,硫黄包,火油罐等扔了幸运,后方来自于神箭手们的火箭,如同飞鸟入林一般,直向这些空洞之中钻,几乎每个夹壁墙中,都如同烧陶的窑洞也似,腾着火焰,冒着黄白相见的毒烟,任何活人,或者是金汤,铁汁,铁球之类的守城兵器,都不可能再从这些该死的洞里钻出来了。
刘裕的目光,转向了鬼墙的方向,平静地说道:“我所在意的,还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