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层林尽染。
他一步十丈,如神祗一般从天边走来,一时之间,大地轰鸣,百兽震惶,鼠群更是惊恐尖叫,抱头鼠窜。
他来的极快,走的也极快,他只是过来取箭。
“大哥!”石矶不知自己抽了什么风竟然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声。
男子止步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可是唤我?”
石矶脸皮一红,心中揣揣道:“正是。”
“可有事?”男子看着她。
石矶极力压下奔放的心跳,上前郑重一礼:“石矶还未曾谢过大哥救命之恩。”
“不必,我是巫,它是妖,我巫族大地岂容妖孽猖獗横行,杀它并非为你,不必谢我。”
男子声音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石矶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无论大哥是不是存心救我,事实却是救了我,救命之恩,比天还大,岂可不报,大哥可否告知名讳?”
石矶暗愧,她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其实不过是想认识这个天上少有地上难见的伟男子。
世人皆言:英雄难过美人关。可英雄那一关,美人又如何过得,她虽不是美人,可也难挡男子魅力,忍不住想要接近。
男子眉头微皱,无情拒绝道:“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说完转身就走。
石矶心中一阵失望,人家明显不想搭理她,想想也是,她一个修为不过地阶的小石精,蝼蚁一般存在,如何能引起大地主宰巫族强者的注意。
可她不甘心啊,明明是英雄救‘美’,为何不按剧本走,石矶一咬牙,厚着脸皮大喊:“大哥,小妹有事相求。”
男子果然停下了,“何事?”
石矶心中一喜,这果然符合英雄义薄云天,她赶紧说道:“小妹机缘巧合找到一株灵根,又用了一个月时间才将它挖出,为了它我又险些遭了鼠祸,现在灵根在前,小妹却无力搬回,还望大哥相助。”
男子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树,又看了看石矶,大步走回,轻轻一举,便将古树扛在了肩头,言简意赅道:“前面带路。”
石矶连连点头,真是心花怒放,她口中念咒,脚下升云,急忙上前带路,这一刻她感到自己骨头都轻了。
石矶飞行在前,男子大步在后,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男子并无开口之意,石矶也怕弄巧成拙反惹人嫌,便也没有多话。
白骨洞府离此处荒林不到百万里,两人走了一个时辰左右,男子将古树灵根放在白骨洞口便要离开。
石矶吹了一路风,此时已经恢复了平常心,她见男子要走,便也没有挽留,而是躬身一礼道:“大哥两次出手义助小妹,小妹心里感激不尽,小妹叫石矶,这里是骷髅山白骨洞,以后大哥若有用得上小妹的地方,尽管开口,小妹自知修为低微,可毕竟是女子,男儿不便之事,自能帮上几分。”
“后羿。”男子开口。
仅仅两个字便崩了石矶的一片痴心,后羿?后羿,他是后羿!“大哥可曾娶妻?”石矶豁出去了,要死就死个痛快。
久久无声,石矶以为后羿不会回答了,耳边却是闷雷炸响:“家有贤妻。”
她的心彻底碎了,灰飞烟灭,连渣都没剩。
她来洪荒的第一次悸动还未开始就已结束,只因他是后羿,那个比十个太阳还要耀眼的英雄,他真是个英雄,洪荒少有的英雄,若他无妻,那该多好!
秋夜的风很冷,石矶第一次这么觉得,她突然想起了纳兰性德的拟古决,“人生若如初相见,何必秋风悲画扇……”
她会永远记住他们初见的那一刻,记住那个从天边大步走来的后羿,那一刻,只有她看到了他。
数日后,骷髅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她之美万物痴迷,自己站在她身边平凡如尘,就像路边一块灰扑扑的石头,她一见面就落了她一山乌鸦。
“我叫嫦娥,是后羿的妻子,你既然叫羿哥大哥,那就叫我姐姐。”女子如是说道。
石矶突然明白了,这位是来宣示主权的,落她一山乌鸦,展示她的绝世容颜,无非是对她说,后羿是我的男人,也只有我才配得上他。
从此,隔三差五,她这位便宜姐姐就会来骷髅山一次,次次都落她乌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的关系变了,走近了,也许是因为后羿大哥一次都没来过。
这都是一百一十年前的事了,她却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她看着瑟瑟发抖的古树,轻轻说道:“莫怕,百年前我答应你的,只要我还活着,便不会反悔,我饮茶百年,你听琴百年,茶与琴早不分家,你我亦不可分,若无你在,又有何人会永远陪着我,听我抚琴。”
小翠走了,有情无情还小,他们以后会不会走她也不知,唯有这茶树一直会守在这里,无论她何时回来,它都会在,至少她不会是一个人,这洪荒太寂寞了。
嫦娥轻哼了一声,虽不认可,却不再多言,毕竟这是石矶的事。
“轰!”
骷髅山体为之一震,地底黑气冲天而起,一道百丈方圆的黑气柱冲开了天地云气,骷髅山被淹没在无尽黑气之中,满山乌鸦被黑气冲得东倒西歪,惊叫连天。
骷髅山南十万里外一座翠微峰上,一相貌古奇的老者捻须沉吟:“奇怪,骷髅山今日为何会有此异象?这石矶在干什么?莫非得了什么宝物?要不要去看看?”
白骨地偏西,一个背背黄皮葫芦的童子钻出沙地,神色变幻不定的看着通天黑气柱,不知在想什么。
百万里之东方,有一片丘陵地带,山丘连绵不绝,此时一位童颜鹤发的老妪和一位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突然现身在主峰之巅,两人举首西望,眼中星光流转。
老妪开口:“三娘,可知那是何处?”
女子淡淡一笑:“要是三娘没有看错,那应该是白骨地界的骷髅山。”
“哦?骷髅山,没想到那小石精竟然有此造化?”老妪摩挲着手中的鹫首杖目光灼灼。
“是啊。”女子意味不明的应了一声。
“老身观她根基浅薄,恐难消受此福缘,不知三娘可愿同往助她一助?”
女子嫣然一笑,道:“三娘与那白骨洞主尚有几分交情,不便夺人机缘,便不去了。”
老妪脸皮一红,连忙说道:“事不宜迟,那老身便去了。”
“婆婆请便。”女子言笑晏晏,眼中却无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