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一麦芽的流行,是最近这几十年的事情,传统意义上的苏格兰威士忌,其实是兑和了麦芽和谷物的兑和威士忌。
这才是韦斯特伍德心目中,真正考验一个酿酒师调配和装瓶能力的苏格兰威士忌。
韦斯特伍德不屑于和这些为了市场,连苏格兰威士忌的传统都弃之不顾的人为伍。
基于这样的理念,在苏格兰的大部分酒厂,都选择推出单一麦芽威士忌,以迎合市场,维持酒厂的运作的时候,布伦施威格酒厂选择了致敬和对传统的坚持。
以至于,长达三年的时间,一桶酒都没有卖。
如果威士忌的市场,没有受到来自伏特加的挤压。
韦斯特伍德的坚持也是毋庸置疑的。
毕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但时代的车轮,从来也不会给人们如果这个选项。
单一麦芽威士忌的风潮,并没有和韦斯特伍德预计的一样,只是昙花一现。
布伦施威格家族坚持了三年,不但没有等来单一麦芽威士忌的风潮被市场抛弃,还直接把酒厂拖到了无以为继,随时都有可能停产倒闭的程度。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营销和广告,已经和威士忌的销量划上了等号。
没能在倒闭潮中坚持下去的传统酒厂,几乎都被那些把重心放到营销上的知名威士忌品牌收归己有。
被大品牌接管,虽然能收到一趣÷阁客观的“出让费”,却意味着自家酒厂的消逝,沦为营销型威士忌的配方里面,一个不知名的组成部分,丢掉家族的历史和传承。
有着五百年酿酒历史的布伦施威格家族,当然不愿意接受家族品牌消逝的命运。
在拒绝被收购的抗争中,韦斯特伍德终于向现实低下了他高傲了几十年的头颅,决定“贱卖”自家族仓库里面所有的麦芽威士忌存酒,以换取足够的流动资金,来维持酒厂的运营。
其他酒厂低价甩卖的时候,布伦施威格酒厂没有跟着卖。
现在其他酒厂都挺过来了,到马上要看到曙光了。
布伦施威格酒厂又跑出来搞大甩卖。
这样违反行业规范的行为,严重触怒了苏格兰威士忌协会的其他会员。
韦斯特伍德病急乱投医的一意孤行,最终导致了被苏格兰威士忌协会除名的结果。
按照常理来说,自家酒厂酿造的酒,想要怎么卖,想要用什么样的价格来卖,都是酿造者的自由。
只要买家和卖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行了。
但现实远没有“照道理”这么简单。
苏格兰威士忌协会最初成立的目的,就是抵制降价。
从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威士忌市场的动荡开始,协会就逐渐掌握了调控苏格兰威士忌价格的权利。
苏格兰威士忌协会SWA,是一个运营极为成功的贸易集团,有点像是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
OPEC负责协调和统一成员国石油政策,维持石油的价格稳定。
SWA负责对苏格兰威士忌做极其类似的调控,每年都会给出最低限价。
任何一家协会成员酒厂的贱卖,就有可能导致那一年,整个苏格兰威士忌的价格动荡。
这个限价的存在,就是为了防止有成员“贱卖”,说是协会的立世之本,都不为过。
这就好比石油输出国组织,每年都有配额,不能生产太多,也不能生产太少,看看什么样的产量,最能够实现成员国利益的最大化。
三十七年前,韦斯特伍德和苏格兰威士忌协会的这场抗争,并不是什么秘密。
公开地贱卖,公开地被开除。
这场抗争,开始得轰轰烈烈,最终在韦斯特伍德·布伦施威格一家九口的灭门惨案中,戛然而止。
家族最后一位酿酒大师和他的继承人全都死了,布伦施威格酒厂,连最后的一下挣扎都还没有来得及开始,就这么倒闭了,连同家族几百年的酿酒传承。
上个月刚刚去世,给第五夏留下十万瓶威士忌的耶罗尼米斯·布伦施威格,是韦斯特伍德的弟弟。
也是在灭门惨案中,唯一幸存的人。
耶罗尼米斯一出生,就有严重的残疾,从来也没有动手酿造过,哪怕一瓶威士忌。
就算他心里有这样的想法,他的身体,也不允许他从事和酿酒相关的体力工作。
三十七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年代太过久远,早已被世人所遗忘。
耶罗尼米斯不想让布伦施威格家族几个世纪的努力付诸东流,又找不到有酿造天赋并且愿意帮他打下手的“传承人”。
除了酒厂倒闭无以为继,更为重要的,是他既没有能力自己酿造布伦施威格威士忌,又没有一个他可以信得过的人。
接受不了哥哥一家惨遭灭门的现实。
改变不了酒厂倒闭的事实。
耶罗尼米斯就这么一个人,守着停摆状态的布伦施威格酒厂,不退不进、浑浑噩噩地过了十八年。
直到一个极具酿造天赋的、没有人知道来历的神秘亚洲女人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