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的怀疑对象是谁?”罗威有的时候有那么一点一根筋,脑子虽然不笨,但是习惯于直来直去,稍微云遮雾罩一点就容易糊涂,眼看着同组的其他三个人似乎都有了一点心照不宣的意思,忍不住有点着急了。
当然了,这个问题是抛给夏青的,他还有基本的求生欲,在不爱搭理人的纪师兄面前开口就已经需要勇气了,更别说还是问了个傻问题。
夏青知道罗威的性格特点,所以也没打算跟他兜什么圈子,直截了当的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怀疑的人是李俊平。”
“嗯,我也是,”齐天华对她笑了笑,“李俊平还是比较符合犯罪嫌疑人所需要的哪些特质的。他是本村人,和三名死者都非常熟悉,并且他们家一直以来都比较乖顺,他也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形象,很难让人产生戒心。
对于郑玉泽来说,虽然李俊平和他应该也不会认识太久,但是李俊平自来熟,他们家在村子里又属于不在核心小圈子当中,即便接近郑玉泽也不一定会引起郑玉泽特别强烈的抵触和防备。”
“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咱们到了李家村之后,是谁最开始在咱们面前渲染了关于‘狐仙’的那些说法的?”夏青提示罗威。
罗威一拍脑袋:“是李俊平!虽然从别处咱们也能感觉出来,也能听说到一些,但是李家村真正特别迷信这些的,基本上都是中老年那一代,年轻人并不是特别买账,不管是读过书受过高等教育的,还是没怎么读过书的都一样。咱们接触过的年纪小一点的人里面,唯一的例外就是李俊平!他说起来那些东西的时候,总是讲什么宁可信其有,神神叨叨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特意强调让咱们别去村子里打听关于诅咒的事情,就是李俊平。”夏青继续说,“其实这本身就是一种比较强的心理暗示啊,比如说,我单纯说一句北极熊,你可能并不会多想什么,但是如果我在你面前特意强调,你现在一定不要在脑子里想一头北极熊,一定不要想一头北极熊,那简直一点疑问都没有,你脑子里立刻就会出现一头北极熊的模样!”
“还真是!嘴上说着不要干嘛干嘛,实际上根本就是在强化这个概念!”罗威这回彻底开窍了,“这小子是想要通过李家村所谓的诅咒,把咱们往李永辉他们那些人当年的所作所为上面引,这样一来咱们本能的就会联想到那些当年被坑害过的村民家庭,还有侥幸捡了条命活下来的那种孩子,就像郑玉泽那样的!”
“李俊平从表面上看起来,和李永辉、李永安还有李永福他们那几家一点直接的矛盾冲突都没有,没有新仇,也没发现什么旧恨,这让咱们不会第一时间就把他作为怀疑对象给盯住,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作为被害人的李俊良、李永安和李永福,也会因为同样的理由而对他疏于防范。”
夏青补充最后一点,“李俊平游手好闲,一天到晚狐朋狗友众多,无所事事的到处闲逛,这是李家村里面几乎人人都知道的,这样的一个人东家转一转,西家走一走,谁看到都不会多想,甚至连比较深刻的印象都未必会留下来,这本身就等同于是一种保护色了。
李俊平年纪不小,又没有一个比较固定的职业和收入来源,在村民还都按兵不动,没有决定到底要不要离开李家村的时候,他就提到抓紧时间租个好价钱,免得回头所有人都急着租出去地好赶快离开的时候,就没行情了。
我实在不觉得一个这么没有正形的人会有这么敏锐的经济头脑和预判能力,所以他的那种先知先觉和笃定,很有可能是因为知道某种内幕。
所以综合各方面的可能性,李俊平作为那个与人里应外合的内鬼来说,都几乎可以说是最佳人选了。”
罗威和齐天华纷纷点头表示同意,李俊平的嫌疑虽然还没有过硬的客观证据去加以证明,但是至少逻辑上说得通,值得去仔细的调查一下。
纪渊在一旁没有讲话的,等其他三个人沟通结束,进行了一下简单的分工,然后齐天华和罗威先行离开了之后,他才对夏青单独开了口。
“李俊平和李永辉他们那个小团伙可能没有新仇,但未必没有旧恨。”他对夏青说,“李俊平提到过,本来他父母并不是特别相信狐仙和诅咒这一类的东西,但是在他之前,他母亲曾经失去过两个刚出生不太久的孩子,所以之后就变得格外相信也格外忌讳起来了,那两个孩子是因为什么失去的,李俊平略去不提,他母亲更是讳莫如深,这个问题你考虑过没有?”
这一个细节夏青之前还真的没有多想,她只是觉得李俊平那样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应该是比较容易受到利益的驱动,即便没有什么旧日的怨仇也一样会做出那些事情来,现在被纪渊这么一提醒,她才朝那个方向联想了一下。
按照常理去判断,如果李俊平的父母前面因为其他原因失去了两个孩子,最后终于时隔几年又有了李俊平,那在宝贝李俊平之余,对于前面失去的两个孩子应该也是一种很遗憾很惋惜的情绪,而不应该是讳莫如深的提都不肯多提,一旦话题涉及到了这方面的事情,哪怕一个字都还没有具体的去谈论起来,也会当场就翻脸。
除非失去那两个孩子的经历实在是超出了寻常范围的令人痛苦心碎,同时旧事重提也有可能会他们一家人的生活造成不良影响。
假如李俊平前面的那两个孩子是和当年李家村许多不走运的孩子一样呢?如果当年李俊平父母并不像后来那样的乖顺平和呢?如果他们家后期的夹起尾巴做人是因为早年吃了大亏,教训太过于惨重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李俊平这也算是一箭双雕,又能够从中获利,还在转移其他人事先的过程中把当初的旧仇给报了,”夏青有些恍然,“够狠的!”
“所以就照你原本的计划查吧,”纪渊看了看夏青,若有所指,“资历再重要,关键时刻还是要对自己的脑袋有信心才行。”
夏青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便对他勾起笑容:“嗯,我懂了!”
纪渊眼神闪动了一下,迅速的移向了一旁,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接下来的工作就目的非常明确了,按照之前计划好的,四个人看起来一切照旧,实际上却非常有针对性的开始了调查,并且逐渐有了进展。
首先有收获的是早就已经展开调查的关于软胶囊加工的那件事,果然事情结果和夏青他们的意料差不多,W市范围内有一家小药厂曾经接受过这样的一个订单,对方询问是否能够代加工灌油花生油的软胶囊,最少需要多少数量才能够接受定做,并且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以最少的起订数加工了一批。
那个工厂洽谈这一趣÷阁订单的人对于对方究竟为什么要定做花生油的软胶囊这件事根本也没有太过在意,按照他的话说,现在的人,什么稀奇古怪的养生保健方法都想要尝试,所以也不觉得奇怪。
于是他们就从药厂那边得到了订货人的姓名和地址,之后确认此人是红红火农产品有限公司下面的一名业务员。
之后又添新收获的是关于乌头的来路,比较幸运的是,W市并不是什么主要种植乌头的地方,并且乌头果实成熟一般是在9到10月份,眼下还明显不是时候,所以即便有种植乌头的农户,也未必会有什么买家,调查起来也不难。
有一户专门种植中药材的农户向齐天华和罗威提供线索说,之前一段时间曾经有过一个人过来他们家里提出买乌头。
“我也不认识那个人,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打听到我们家是种这些东西的,就跑过来找我了,说是想要买一棵,我说别开玩笑了,这才啥月份啊,这东西想要长成还得俩仨月呢!结果那小伙子也不管这个,就一个劲儿的跟我这人求,说不需要非得长成,就是需要那么一棵,多少钱都行,卖他一棵就行。
我真不是见钱眼开,我实在是被他给缠得受不了,所以就松了口,答应这事儿了,而且我也没有多要他钱,就是按照以前人家来收购的时候,大概匀下来是多少钱一棵,那么折算了一下。
哦,对了,走的时候我还一个劲儿嘱咐他呢,我说这东西可不能直接吃,吃下去要中毒的,得处理好,我还问他知不知道怎么处理,他说知道,都知道,然后就不太想搭理我,急急忙忙就走了。”
夏青又让他回忆了一下当初前来购买乌头的人是个什么样子,这位农户仔细回忆了一下,还是大概能够描述出来一个囫囵的模样——三十来岁的模样,面生,不是农户平日里熟悉的亲友邻居,于是夏青请他协助做了一副模拟画像,画出来的画像不算细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画中人果然就是李俊平。
乌头这种东西,没有风湿关节痛的人不需要,有风湿关节痛的人也未必都会选择这种方式去治疗,即便选择使用乌头,绝大部分人也是会去购买已经炮制好的成品,这样既方便又安全,李俊平从李家村大老远的跑去那么一个其他地方的农户家里买一棵生乌头,这行为就足够说明一些问题了。
在这期间,郑玉泽始终没有真正清醒过来,即便偶尔有清醒的时候,医生也认定他的精神状况不太能够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为了避免对他造成更大的刺激,纪渊、夏青他们都没有再去见过郑玉泽的面,给他空间让他好好休养。
毕竟说起来,这个年轻人之前短短二十年出头的人生里面,也真的是足够坎坷了,有多少年过半百的人都没有吃过他那么多的苦,受过他那么多的罪,所以只要不是直接影响到案件的调查进展,他们也不愿意多去打扰他。
除此之外,剩下比较重要的自然就是导致郑玉泽寻短见的利他【HX】林了,这毕竟是一种管理非常严格的红头处方的药物,县区找不到,那就得到市区里面去寻找线索。
齐天华和罗威回去市里面折腾了一大圈,最后却是一无所获。
“W市凡是能够销售这种药物的大型药房,我们真的是都查过了,员工上下没有什么刻意的猫腻儿,店里面的记录也是清清楚楚,因为是红头处方级别的,所以进货和出货都会有记录,不光是有记录,购买人、经手人,这些都要留下签章才行,还有身份证号码那些,真的是不可能藏得住。”罗威有些气馁的说。
“能走的药店你们都走过了?没有漏掉的部分?”夏青有点不甘心。
“确实没有漏掉哪里,能有资格销售那种药的药店都不算多。”
“为什么要去药店?”纪渊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对三个人开了口。
“不去药店……难道去医院么?医院不是比药店管理更严格么?从药店要是都没有办法买出来,那医院那边不就更没戏了么?”罗威不明白为什么纪渊会提出这样的一种疑问。
“管理再严的地方,也难免还是会有空子可以让人钻。”纪渊并不同意罗威的看法,“药店之所以机会渺茫,因为他们在这种级别的药物面前,就仅仅相当于是一个药品储存仓库,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取出来,取出来多少,取出来交给谁,这些都需要听命于人,或者换言之,听命于红头处方。
那我就问你们一个问题,红头处方是什么人开具出来的?想要‘暗度陈仓’,是仓库管理员更容易得手,还是有权限负责调配物资的人更容易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