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楼下,夏青没有急着直接去找康戈,而是也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看,想看看来找纪渊的人是谁。倒不是她这个人有多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主要是跑到公安局来找纪渊,又没有被放行的,十有八九是外人。
她实在是很难不去担心,这会不会又是郑义父母临时起意出的什么幺蛾子。
站在那里往那边一看,夏青还真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倒不是郑义的父母,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和郑义父母能扯上那么一点点关系的人。
之前在郑义父母家新房子附近看到的那个有点谢顶的水果店胖老板正有些局促的站在楼门口,手里面还提着一个看着就挺重的大果篮。
夏青觉得有些纳闷儿,不过既然没看到郑义的父母,她也就放了心,赶忙去找康戈,康戈那边倒是爽快得很,早就把东西都准备好了,恰好他手头还有事,夏青就没有多打扰他,拿了材料打个招呼就出来了。
经过大厅的时候,夏青惊讶的发现那个胖老板和纪渊都还在那里,胖老板的怀里依旧抱着那个果篮,看起来一脸为难,纪渊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夏青觉得纳闷,就干脆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她朝纪渊走过去的时候,纪渊是背对着她的方向,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她,倒是那个胖老板先注意到了夏青,他就好像是期待着能有什么人过来帮忙评个理似的,目光一直跟着夏青走,看她果然过来和纪渊打了个招呼,两个人很熟悉的样子,立刻眼神里面就仿佛燃起了希望似的,一副跃跃欲试想要和夏青搭个话的架势。
“怎么了?”夏青问纪渊。
纪渊扭头看到夏青过来了,眉头又皱紧了几分,他对那个胖老板说:“你回去吧,该退钱还是改退货,随便你怎么处理,你自己去和对方协商!”
“不是,我说,你这个伙子怎么这么不通人情呢!”胖老板很显然是并不喜欢这个答复的,明明看起来四十多岁,应该已经是比较稳重的年纪了,现在硬是抱着一个果篮,就像闹脾气的小孩儿一样,“你说这水果都是精细的东西,我挨个挑出来,装果篮,打包好,一路开车送过来,就算我原封不动拿回去,那也是折腾了一大圈,肯定放不住了啊!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是小两口吵架闹别扭还是闹分手,但是这跟我没关系啊,你现在让我拿回去,东西烂在我手里头了,我不退钱等于我不厚道,退钱我就白白吃亏啊!”
说完他立刻对旁边的夏青说:“小姑娘,你是他朋友啊?你来帮我们评评理!人家一个挺漂亮的姑娘,特意从我这里买的水果配送套餐,我是看她另外一份是送我一个老客户,所以才没嫌你们这边远,不然就算你求着我,我都不一定愿意给你们送呢!我光邮费搭进去了多少?!”
夏青被他说得一头雾水,只好去看纪渊,纪渊看起来着实被这个不好打发的胖老板搞得有些烦躁,见夏青疑惑,还得强压着火气,小声对夏青解释说:“是陈清绘,她给郑义的父母在这个水果店办了什么定期送果篮上门的会员卡。”
“我们那个卡办的时候就是说好了绑定的,叫爱心套餐,这个套餐是不拆单的,当初推出来就是这么规定的,你说人家给你送过来你不要,非让我回去退钱,那我要退难道还得把另外那一份也退了么?那老两口子可是我的老客户了,我知道他们肯定是不想退的,所以你这不是让我为难么!”
胖老板一边说一边试图把果篮递给纪渊,纪渊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只拿眼睛冷冷的瞪着胖老板,胖老板比划了两下,到底没敢硬塞过来。
“哎呀,我这开店到现在,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儿!这好好的一篮子水果居然还送不出去了!”胖老板急得差一点在原地转了一圈。
“我觉得好办,”夏青看他们两个人僵持的这个状态,忽然笑了出来,摇摇头,有些无奈的对纪渊说,“你不想收就不收,和陈清绘说清楚一下。”
然后她又转向胖老板:“你也联系从你那里办卡的客户,这果篮这边不收,你也不用退,跟你那个客户约个时间地点,给她送过去,这不就又不用你往外掏钱退钱,又不用担心人家觉得你收了钱倒把水果给贪下了么!你们觉得怎么?”
纪渊听后,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胖老板愣了一下,看看纪渊,又看看夏青,忽然无奈的笑了,他摇摇头,一不小心还把自己脑袋顶上原本“地方支援中央”的那几缕头发给甩到了一旁,他赶忙一手抱住沉甸甸的果篮,腾出一只手来把头发给捋了捋。
“我算是看明白了,”他叹了一口气,对纪渊说,“这是你前女友给你送了个水果篮,想要跟你和好,结果你都已经又找到下家了吧?这事儿闹的!你说你们几个小年轻之间弄得不清不楚的,关我什么事啊,还把我给扯进来了!你赶紧给那女的打电话吧,看看这个水果篮该怎么处理!”
纪渊对他的这个理解显然是感到很恼火的,但是在单位门口,他也不想去和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解释自己的私事,只能是皱着眉到一旁去打电话,夏青则有些无奈的站在那里,劝胖老板先走,但是胖老板却倔强得很,非要等个答复。
好吧,既然不肯走,那正好顺便聊聊。
“你说这个绑定的爱心套餐是每次送两家,另外一家是你老主顾?”夏青问。
“对啊,绝对的回头客,”胖老板一脸得意的说,“就这么说吧,我家水果的质量,那绝对没得挑,基本上吃过我家水果的,都是回头客!”
“那给你这家回头客办爱心套餐的这位,你怎么就那么不熟呢?”夏青继续和胖老板搭讪,“是你那老回头客家的什么人啊?”
“那谁知道啊,我就是一卖水果的,查户口的事儿不是归你们警察管么?”胖老板倒也愿意跟夏青调侃,“人家来我店里头,说办个送水果的套餐卡,我就推荐了一下爱心套餐,她就同意了,一报地址我一看,嚯,这地址我熟!这不是我老客户么!就这么回事儿,我也不好意思问人家一个姑娘的私事儿不是么!”
说完之后,他又偷偷瞥一眼纪渊那边,看他还在打电话,就往夏青跟前揍了凑,小声说:“你说你这妹子也是傻!这都是个前女友了,她的醋还有什么好吃的啊!你说你年纪轻轻漂漂亮亮,要是对自己有信心,那水果篮该收就收呗!
反正前女友白送的,该吃就吃呗,不吃白不吃,那男人要是心在你这儿,收了水果也一样,要是他有心跟人家和好,就算今天看你在这儿,他把水果退了,以后也还是得跑,你们收了,我就回去看店了,互惠互利啊!”
“放心吧,不会让你亏了水果钱的,不过不了解的事儿,你也别搀和了。”夏青要是能喜欢胖老板的那一番胡乱猜测之下的劝说那才怪哉,但她又不想和这么个外人一般见识,只是笑眯眯的顶回去一句,让胖老板闭了嘴就算了。
他们俩不说话了,那边纪渊也已经结束了通话,不过电话没有挂,他走过来,把电话递到胖老板的耳边,听筒里隐约传出陈清绘的说话声,胖老板听了之后,脸上的表情终于来了一个多云转晴,爽快的应了声。
“行了,我把这果篮给那姑娘送过去,走了!”他掂了掂自己手上的水果篮,冲纪渊和夏青点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呐……”
“走吧,咱们也上去吧。”夏青看了看手表,“咱们俩下来都十分钟了。”
“不急,还可以再拖一会儿。”纪渊的态度却和她不一样,“让左易在朱浩渺面前多煎熬一会儿,咱们上去和他谈的时候反而会更顺利一些。”
夏青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从在医院里面左易的很多反映就看得出来,其实他最害怕的并不是以自己和纪渊为代表的警方,反而是朱浩渺。
这种态度背后的理由倒也不难猜测,警方想要给谁定什么嫌疑必须要拿出充足的证据来才行,但是作为妻子的朱浩渺却完全不需要任何的实质证据就可以因为主观认定了某件事,而对他产生信任上的裂痕。
这还不单单是夫妻二人之间的信任和感情的问题,朱家虽然现在还是朱老爷子在坐镇,但是老人年事已高,毕竟身体情况也是每况愈下,朱浩渺是朱老爷子的独生女,现在帮父亲分担,以后那就是要挑大梁的人。
所以左易把朱浩渺的态度和反应看得最重,这也是并不奇怪的事情。
朱浩渺方才在医院里的一系列举动,很显然是已经对左易产生了怀疑,并且不理不睬,现在他们不露面,左易就只能在朱浩渺的沉默中煎熬着。
对于他之前做过什么事,能够找到的说辞,相信左易不可能是刚刚才开始去设计,就算之前没有特意打好腹稿,一路沉默着回公安局的那段时间也已经足够了,现在面对着朱浩渺,他恐怕就只会在朱浩渺的冷脸面前越发慌乱。
这么一想,夏青倒也明白了,以纪渊的性格,如果他真的惦记着楼上的那两个人,着急回去的话,就凭方才那个胖老板是绝对不可能拖得住他的,估计早就被纪渊给丢在大门口随便他自生自灭了,哪可能站在那里那么有耐心的去讨价还价那么半天。
既然不着急了,夏青索性站在大门口和纪渊聊会儿天。
“真的是陈清绘给你订了水果篮呀?”夏青觉得有点惊讶,之前陈清绘把纪渊约出去的一番恳谈,让纪渊下定决心正视自己的感情,那件事让夏青对这位师姐的印象着实有了一个极大的转变,觉得她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坦荡的人。
可是那么坦荡的一个人,这爱心水果篮又是唱得哪一出呢?
“用力过猛。”纪渊知道夏青并不是真的不确定这件事的答案,只是觉得惊讶,“她想要证明自己放下了,很坦率,以后可以真的和我们做朋友,但是她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很多事都需要用时间去冲淡才行。”
“那你觉得她实际上放下了么?”夏青问。
“或许放下了吧,也可能还在逼着自己放下呢。”纪渊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个大概的判断,只是并不很热衷于去讨论,“以我对她的了解,到了现在这样一个状况下,她应该不会再执迷不悟了,只是急于证明自己可以和我做普通朋友。
刚才我告诉她了,没有这个必要,过去在学校的时候,算是同学情谊,毕业之后大家早就各奔东西,没什么需要延续下去的友谊,所以以后没必要来往。”
夏青有些诧异的看着纪渊:“我还以为上次人家跟你那么推心置腹,也算是间接帮了你一个忙,你会对她有点感激之情,留点情面呢。”
“没那个必要,对谁都不好。她之前劝我,我感到很意外,也敬佩她当时的那份坦荡,就因为这样,我更不能给她留任何的余地。
涉及到感情的事,没有什么是可以说放下就放下的,没有人能做到那么干脆痛快,这种时候我因为感激她,就对她温和亲切,对她友善,你觉得她会更快走出之前的那个牛角尖,还是又生出点别的念头?”
夏青知道纪渊说得有道理,事实上确实是这样的一个道理,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纪渊一个平日里情绪如此内敛的人,竟然心思这样的细腻。
“跟何况,之前的事情你都清楚,”纪渊又继续说,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夏青一眼,“我和陈清绘继续做朋友,你多少会觉得心里不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