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云眼睛虽然闭着,可是会议室的动静,还是听在耳里的。昨天六水洲上出现了两次生人,第一次是负责打扫卫生的工人,第二次是雅仁医院的一名医生和四名护士。
因为他们的身份,都真实存在,现在也能找到核实。因此,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怀疑。出事之后,宋鹏和容厚华,就分别与雅仁医院的医生护士,以及码头的工人谈话。容厚华甚至还把那几个工人抓到六水洲盘问。
“是不是我们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这根本就是一次偶然事件。”容厚华说,吴渭水是他审讯的,罗斌也是他一手安排的。
虽然行动的时候,他没有参加。可是从掌握的情况来看,情报处的行为,并没有明显的失误。如果要说失误,也是因为没有想到,土地庙中竟然会有一支新四军游击队。准备不足,导致罗斌出事。
“与共产党斗,再复杂也不为过。”李邦藩淡淡的说。
容厚华一听,马上不再说话了。他亲自执行的这个计划,原本像一只骄傲的公鸡一样,志得意满。但是,罗斌的死,对他打击很大。甚至面对宋鹏的时候,也没有之前的颐指气使了。
“或许,只有吴渭水知道真相。”宋鹏突然说,如果吴渭水说真话,马上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可是,吴渭水会讲真话么?他在审讯室受了那么重的刑,差点死在六水洲,对政保局的人是不屑一顾的。
“不错,吴渭水一定知道真相。可是,要怎么样才能让他吐露真相呢?”李邦藩问,或许,这个问题才最关键。
在古昌没有其他线索的前提下,情报处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吴渭水身上。
“吴渭水的答案,无非就是两点,知道,或者不知道。如果他知道内情,那就一定知道了罗斌的身份。”宋鹏分析着说。
这个计划,自始至终他都没能参与。今天出事后,他负责让人打扫的牢房卫生,也由容厚华调查。他只负责去雅仁医院接触那些医生护士,这让他极度恼火。
“吴渭水绝对不可能知道罗斌的身份!”容厚华斩钉截铁的说,他知道宋鹏对自己有意见,但也不能在这样的场合如此污蔑自己吧。
如果吴渭水知道了罗斌的身份,岂不是说明,他负责的工作一败涂地?这是他不能接受的,也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容副科长,还是别把事情说得这么绝对的好。如果吴渭水真的知道了罗斌的身份,你到时候怎么办?局座早就说过,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宋鹏淡淡的说,这个时候正是打击容厚华的绝佳机会,他岂会错过?
在座的四人,除了宋鹏外,其他三人都参与了整个行动。只有宋鹏,一直被蒙在鼓里。说轻了,是为了保密。说重了,还是不信任他嘛。
“现在不是打官司的时候,查出真相后自有公论。”李邦藩说。
“我建议,还是放个人到吴渭水身边,争取再次获得他的信任,重新拿到名单。”容厚华说,他被宋鹏的质疑,急需要证明清白。
“如果吴渭水知道了罗斌的身份,再放个人,岂不徒增笑柄?”宋鹏马上反驳着说。
“宋科长,你怎么就如此笃定,吴渭水一定会知道罗斌的身份呢?六水洲防守如此严密,况且我们的行动也很迅捷,地下党不可能这么快知道消息。退一万步,就算吴渭水真的知道了罗斌的身份,再派个人测试他一下,也没关系嘛。毕竟,吴渭水关在六水洲,还是很安全的。”容厚华说。
容厚华的建议,虽然不是最佳,但是,却不会造成更恶劣的后果。宋鹏虽然无奈,可李邦藩点了头,他也只能服从。
朱慕云对他们激烈的讨论装聋作哑,李邦藩或许知道他在装睡,但这个时候,朱慕云的做法是最明智的。散会后,朱慕云很及时的醒来了。李邦藩原本想在办公室睡的,他早就让司机回去了。可会后,他告诉朱慕云,坐他的顺风车回去。
“慕云,你对容厚华的提议怎么看?”李邦藩上车后,问正在麻利开车的朱慕云。
“这是情报处的事情,我不好插嘴的。”朱慕云说,他之所以装睡,除了确实因为很疲惫外,也是不想发言。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就算闲聊。”李邦藩知道朱慕云在会议室“睡觉”,就是不想介入太深。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在其他部门可能是不团结互助的表现,但在政保局这样的单位,却是恪尽职守的行为。
“昨天罗斌一走,今天又安排一个人进去,似乎有些急躁。这就像炒菜,刚出锅,没刷锅子,又炒下一道菜,实在有些太着急了。有道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朱慕云说。
“急是急了点,但现在时间紧迫。”李邦藩叹息着说,孙明华的安排,他想来想去,漏洞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基本上没有。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六水洲上完成了。孙明华为此,还特意守在六水洲上。如果说六水洲上出现反常的地方,只有两件事:搞卫生的工人、治疗的医务人员。
前者,现在也查清了,是六水洲上的伙夫,无意把巴豆当成了黄豆放进了豆腐里。当天又是红烧豆腐,又是鱼头豆腐汤,吃起来味道鲜美。结果,吃的越多,拉的越厉害。因为整个六水洲的人,几乎人人中招,连朱慕云、余国辉和孙明华都没有幸免。
然而,第二天去六水洲搞卫生之工人,并没有接触吴渭水和罗斌。就算他们的出现有些疑惑,但还是能说得通的。唯一让李邦藩不满的是,余国辉管理的六水洲,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上次的霉米,此次的巴豆,如果这件事真是六水洲出了问题,他真的会怀疑余国辉。而且,余国辉一直兼任看守所长,对犯人的管理也不是很好。
“其实,六水洲的伙食如果能提高一些,或许矛盾就会少些。以后我会让码头给他们送点米、菜。”朱慕云说,这些问题原本是总务处的事,但陈旺金太过吝啬,不管什么钱总要克扣一点,以至于六水洲每次出现新的人员,伙食费总是不能及时解决。
人如果能吃饱肚子,也不会那么抱怨。现在的世道,能吃饱饭比什么都强。可是,六水洲的伙食一向比较差。毕竟,警卫队和三处,都不怎么受重视。而看守所的犯人,更是没把他们当人看。
“你觉得,余国辉还适合兼任看守所的所长么?”李邦藩突然问。
“如果局座有更合适的人选,当然没有问题。据我所知,余国辉巴不得卸掉看守所的所长之职呢。”朱慕云微笑着说。
如果只负责六水洲的警卫,余国辉的工作会很轻松。但如果还要负责看守所的管理,这些犯人一旦出事,那就大事,余国辉不想担这样的责任。
“暂时还没有人选,你觉得谁比较合适?”李邦藩问,他只是顺便想到这个问题,让余国辉不再兼任看守所所长,并不是为了夺余国辉的权,而是为了更好的管理。
“张光照以前倒是担任过警察局的看守所所长,要不让他从警察局推荐个人过来?”朱慕云问,张光照调到二处当副处长,算是提了半级。让他担任六水洲看守所的所长,自然是不合适的。
“总务处的刘泽华,是不是在警察局看守所当过差?”李邦藩突然说,刘泽华是朱慕云的人,做事也有朱慕云的风格,谨慎而小心。
“华生?他怕是难以胜任吧。”朱慕云说,看守所的职责很重要,相比来他,他更希望华生待在总务处。
很多事情,从总务处都能看出端倪。还有陈旺金,一直都只是总务处的副处长,如果他能升任处长,说不定华生有机会担任副处长呢。但如果调到六水洲,或许华生一辈子都只能在上面终老了。
当然,担任看守所对朱慕云有好处,政保局几乎所有的犯人,都会关进六水洲。如果华生当了看守所所长,很多事情就要更方便了。
可是,这样也“着相”了。一旦出了问题,也很容易成为嫌疑目标。华生喜欢四处溜达,让他待在六水洲上,怕是不习惯。
“你跟他沟通一下吧,如果愿意,就让他去六水洲。如果他不想去,你再推荐个人。”李邦藩说。
“局座,你这意思是,不管如何,这个看守所的所长,都让我来推荐?”朱慕云苦笑着说。
“看守所的所长可以贪图钱财,但工作一定要尽职尽责。”李邦藩说,他的潜台词其实是指,像朱慕云这种性格的,也是很合适的。
“多谢局座信任。”朱慕云感激的说,能把推荐权交给自己,说明李邦藩对自己还真是很信任。可是,想要找一个合适的人来这个看守所所长,也不那么容易。况且,他还得考虑余国辉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