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阴暗的日子里,沾血的剑刃总是会时不时地出现在她的梦境中,然后,她便会在哭泣中醒来。
这样的她,又怎么可能对剑术感兴趣呢?
此外,她对于江亭云这种浪迹江湖,四海为家的生活也没有太多的向往……她欣赏江亭云这种人,但是,并不想成为这种人。
浪迹江湖的人心中大概总有些欲求之而不可得的东西,而她,皇帝御妹,还真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江亭云叹了口气,说道:“所以说,你对剑术没有兴趣,又何必拜我为师呢?”
李持盈一时语塞,随后强辩道:“我虽然对剑术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是,又有谁说,学一样东西就非要对它感兴趣呢?也许,我学着学着,就对它感兴趣了呢?这也是说不定的。”
江亭云看着她的眼睛,静静地说道:“你认为,剑术是很容易学的东西吗?”
“嗯?”
李持盈微微一怔。
“你以为,剑术就是拿着一根树枝哗啦几下,然后,就学成了吗?”
“嗯……”
其实她还真是那么想的,只是,她自然不能那么说。
“你以为,剑术就是想学的时候练一下,不想学了就把它丢开,就能学好的吗?”
江亭云断然否认:“不!剑术不是这样的东西,剑术对于剑客来说,就是一切。你学了剑以后,便再也不能抛弃它……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当你学了剑以后,看所有人都是猪狗……当然,我不是说你是猪狗,这只是一个比喻。
总之,当你学了剑术以后,便再也不能回归平静的生活……那怕如此,你也依然想学剑术吗?”
李持盈闻言先是一呆,随后小声争辩道:“剑术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随即,她便一指张文若:“文若也学了剑术,我看,她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变得那么夸张啊?她不还是一个平常人吗?”
张文若闻言一怔,随后,有些底气不足地移开了视线……
但是李持盈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只是走过来搂住了张文若的肩膀,得意地笑:“你看,张文若不还是香香软软的吗?”
说着,她便埋下头去,嗅了一下张文若身上的气味。
“别闹。”
张文若有些脸红红地推开了她。
“哈哈。”
李持盈一怔嬉笑,随后,看向了江亭云:“所以,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
江亭云看了她好一会儿,看得她收敛了表情,坐姿端正了之后,才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单纯地不想教你而已。”
“额……”
李持盈脸色一僵,她发现,这个答案,好像更难接受一些。
“当然,我不想教你,总还是有些理由的。之前我说的那些话,虽然确实可能夸张了点,但道理是那个道理。学剑是很难的一件事情,而你,并没有那个天赋……你也没必要为此感到难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而你的天赋,只是恰好不在剑术上罢了。”
天赋说起来,是一种很玄的东西,但是,它对于现实的影响也是实实在在的。
先前,他之所以把剑法教给张文若,就是因为她有天赋。
那么,“她有天赋”这件事,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这很难说,对于张文若究竟有没有天赋这件事,其实他也没有一个确切的证据。
那更多的是一种感觉,是一种超脱于理智之外的第六感。而如今看来,他是正确的——除了没有练出内气以外,张文若是真的挺有天赋的。
“好吧……”
话已至此,李持盈也不好再强求什么。
想了想,她又说道:“那幻术……我也没有那个天赋吗?”
“幻术也是剑术的一种。”
江亭云说道。
“好吧……”
这回,李持盈是真的放弃了。
随即,她便用手托着下巴,看着江亭云,又是嫣然一笑:“不过说起来,你们师徒之间,感情还真好呢……”
江亭云微微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呐。”
李持盈看了一眼张文若,笑道:“文若离开扬州,回到京城以后,你也离开扬州,来到了京城……这难道不是因为,你想跟她在同一座城市吗?”
张文若闻言,微微一怔,心思隐蔽地看了江亭云一眼。
然而,江亭云对此只是失笑着摇了摇头:“你在想什么呢?我之所以离开扬州,来到京城,仅仅是因为,我想见一见,长安城的风采罢了。嗯……就好像,我去见当今圣人,也已仅仅是想见识一下大唐皇帝的风采罢了。”
“是吗?”
李持盈不置可否。
“是。”
江亭云点了点头。
随后,她又拉着张文若聊了一些东西,便告辞离去。
她的理由是:“今天是你们师徒二人还不容易再会的日子,我就不打搅你们了。”
对此,江亭云不由在心中吐槽,你要是真的这么想的话,那么之前,就不应该留下啊……
当然,这话他没有说出口。
之后,江亭云跟张文若两人便一起送她出去。
看着李持盈上了轿子,渐行渐远,江亭云突然头也不回地说道:“你看起来很不开心?”
张文若闻言一怔:“师傅……说的是我吗?”
“对。”
江亭云点了点头,随后看了她一眼:“你回京城以后,变了很多……”
在扬州城的时候,她明明是一个很活泼的女孩子,但是现在,她却安静了许多。
“有吗?”
张文若的视线稍微往旁边偏移了一下,用手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江亭云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点了点头:“有……”
“……可能吧。毕竟,人总会变的嘛?”
对此,张文若只是轻轻一笑。
“你……不想嫁人吗?”
江亭云突然问道。
张文若闻言一怔,看了他一眼:“师傅……你……”
她原本想否认的,但是,在看见师傅一如往日的平静如湖水的眼神的一瞬间,那些违心的话,一下子,便说不出来了。
“所以,是不愿意的吗?”
江亭云抬头看着天空,深呼吸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