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宫敖和一众郭氏族人亮出了商函,守将的脸色是骤变。
九百六十斤黄金,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伤了筋骨,但是咬咬牙,或许还可以支撑,但是,如今郭氏亮出的是四成利。
守将顿时被气红了脸,心中怒骂,“商贾之贼也!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强征!”
见守将的面孔,宫敖则是眉目一皱,郭氏族人也不由警惕了起来。
就连后面的赵军士卒,也是脸色难看。
守将强压震怒,道:“国难之时,牟取私利,汝等商贾乃是弃赵地于不顾,四成之利,你当本将好欺不成。”
宫敖道:“将军好大的帽子,我等行商,遵照法令,如何叫做牟取私利?四成之利,其中一成就是国家的税收,按制行商,按度缴税,你说我等牟取私利,私从何来,莫非,你的意思是郭部史在谋私利不成?还是说,我郭氏花了八百斤黄金的货物就要白白送给你们阙与?”
守将顿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怒视着宫敖。
宫敖一看,也不畏惧,道:“难道将军是想强征我郭氏的货物?将军,时才可是你自己提出,要用军饷购买我等货物,难道,你想让我等商贾不逐利?按照你的想法,那你们还守什么城呢?”
“将军,你若是想反悔,食言而肥,我无话可说,但我可以保证,就凭你说郭部史牟取私利这句话,必让你和你背后的氏族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且,你阙与将领本就已有了无义之名,如果继续再行了不义之事,这阙与城如何有你们的立足之地?还望将军行事,三思而行。”
宫敖的话,将守将的退路都堵死了。
很明显,你敢食言而肥,我就将你们的行径传扬到全城百姓的耳中,谁会去相信一个无义之军来保护他们呢。
本来,若是换作晋阳和其他赵国的城池,宫敖的话激不了他,但是,这里是阙与,一旦宫敖真这么做了,他们这几日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百姓动乱,就又白费了。
但是将领敢对郭氏动手吗。
郭开有一百种方法整死你,还有你背后的氏族,都要受牵连。
守将恨不得一刀杀了宫敖,但是不能,他色厉内敛的道:“你敢威胁本将……时才是本将失言了,不过,本将何时说过要食言而肥!三成,三成利,按照赵国法制,这比买卖是在我阙与,本将用以军用辎重可免税,你等利三成,并无损失。”
守将的意思是,我让你赚三成的利益,但是不缴税了,所用的物资上报为军需辎重。
宫敖笑了笑道:“国家和国家之间,签订盟约,尚有法令条约,我商贾买卖自然也有,将军口说无凭,若是你等反悔,我有何凭证?”
宫敖的话让郭氏也纷纷点头。
因为如果将这批货物交给了城中的守军,守军反悔不认了怎么办,即便有郭开在上面,但是口说无凭啊。
“你要如何?”
宫敖道:“很简单,既然这批货物是充作军需辎重,就必须要报田税官填写税册,有了税册,我等就不怕你阙与反悔了。”
守将瞪大的了眼睛,狠狠的道:“商人,就是精明!”
宫敖的话是什么意思呢,这一批货物,要充作军需辎重,就要去田税官那里,进了田税官那里登记上册,便有了凭证。
凭证会写明,以军饷多少,购买了多少物资,一切完毕之后,田税官便会将这一批货物收入仓库,随后造册,最后转运于军队成为辎重。
而且,这个税册会保留在田部府令一册,也就是郭开那里,阙与城的一册保留当地官员这里,还有一个证明则是在郭氏手里,只有这样去做,谁都赖不掉了,郭氏也就不怕守军反悔了。
你敢不给,我就拿着税册去邯郸,再不济交给郭开,郭开本就是田部官的老大,懒得掉吗?
宫敖继续道:“将军若是答应,我便命人将这批货物送至税仓,造完税册后,将军命人从税仓提取便可,这里的环节,不能减少,还请将军见谅,毕竟,将军空口无凭,我也并不相信将军你。”
所谓的不可减少环节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我答应卖给你,但是,我要按法制来,入税仓后,是你们军队和税仓之间的事。
不然,你为了避免麻烦,说反正我已经买了,让你直接将货物拖到军营,再让我们去税仓办册,这样中间就会出错,我们之间也没有这样的信任关系。
至于为什么不收黄金呢,因为出不了城。
守将道:“本将既然答应,就会按照规矩来,一个时辰,本将最多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本将便会率人去领取辎重。”
等守将走后,装有四十大车棉麻货物在上百人的协力下,推向了城中税仓的地方。
战国时期的税仓大多存放的是粮食,百姓通常也是缴的粮税。
当然也有布币、刀币、圜钱和蚁鼻钱,这些钱币主要针对的是世族,钱币怎么说也不占地方。
所以税仓中,主要存放的还是粮食,粮食在战国时期,会缴纳君王国库,也有地方税仓,这些都是分开的,一座又一座大仓耸立在阙与的东南角。
而宫敖等人,去的是国库税仓。
很快,他们见到了田税官,冉进那边估计也早就有人告知了田税官造册的事。
所以,宫敖等人刚一到,税官已经等候了一些时候。
一见到宫敖等郭氏,脸色颇为热情。
作为田税官的顶头上司是谁,郭开啊,而且面前的氏族是谁,郭氏的部族啊,哪怕在看不起商贾,但面前的商队也是不能得罪啊,而且从某个层面,阙与的田税官反而是站在宫敖这边的。
田税官道:“宫先生,册已造好,就等双方签印了。”
对于田税官的速度,宫敖也是非常意外,不过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等到双方签印后,就会留存,并且会有一份到郭开手里备留。
宫敖道:“税使有心了。”
田税官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下使清楚始末,请宫先生放心,下使一定秉公置办。”
宫敖笑道:“税使行事公正严明,等我回到邯郸后,一定会向郭君提起税使今日所谓,以及对郭氏的帮助。”
田税官一听,大喜过望,道:“这是下使的分类之事,更是按照制度行事,不敢当,不敢当啊,宫先生,快快入仓吧!”
宫敖一听到:“你就不清点货物数量吗?”
田税官一听到:“已经清点过了,就是册上这个数!”
对田税官来说,清点就是浪费时间,在说了,商贾再如何奸猾,尤其是上了税册,也不可能在辎重上缺斤少两,而且,真要清点起来,一天也不见得够。
当然,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因为郭开!
很快,四十八大车的辎重被推进了税仓之中,宫昂一进去,便看了税仓中,堆摞起两人高的一袋袋粮食。
很快,郭氏族人便从仓中走了出来,大仓被守卫的军士所封闭。
从大车到税仓,才过了半个时辰,而宫敖和他们约定是一个时辰,剩下的半个时辰,宫敖和税使则是热切的畅聊了起来。
……
税仓之中,四十八辆巨大的马车上堆耸着丝绵等货物,等到大约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忽然,四十架车纷纷开始晃动,连车上堆砌的货物都似乎被人所推动,一时间货物翻涌滚落到了地上。
很快,每一个车辆中居然都钻出了两到三个人影,总共有接近百人。
其中一些人,飞快的从马车的里面翻出一些事物,随后一阵捣鼓,燃起了丝丝火光,这才看到彼此的脸上,各个都是震惊和狂喜之色。
“我们进来了,这……这是阙与的粮仓!”
他们将目光看向了周围,都是粮食,各种粮食,都是百姓上缴的粮税。
宫敖的图谋,早在入城之时,就已经开始准备,甚至退路都早已准备好,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来到国库税仓,因为宫敖的踩点是这里,这里的不远处,就有一个地洞。
地洞,是早被挖掘好的,但是,粮仓守军一般都有千人,可以从地洞混进税仓的地域,但是却进不到里面来,但是如果,想办法进入到了里面,一旦成事,四处一片混乱下,却可以通过地洞逃脱。
一切都在宫敖的计划之中,或者说,是在苏劫的计划之中,苏劫谋阙与,早在破晋阳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这个‘特诺伊木马’的计策。
……
此时,三万秦军目光尖锐,盯着城楼上的赵军人影,他们的神色中充满了斗志和必胜的决心,只要王龁一声令下,他们便可舍身冲城,无畏生死。
魏泾道:“将帅,我军士气鼎盛,乃是冲城之机啊!”
王龁摇头道:“我军虽盛,此时冲城,必定生死各半,有违苏将军之意,再等等吧,苏将军说,城中大变,我军两万陷阵之士,有生无死!”
魏泾感叹道:“苏将军这是为了我大秦将士的性命啊,大秦有了苏将军,何愁不横扫天下,将士又如何会不爱戴!”
王龁看了看魏泾:“苏将军可是也说了,杀尽阙与赵军,一个不留啊。”
……
晋阳,苏劫暂住的府邸!
屋子里只有一座暗暗的烛灯,缓缓的摇曳,照亮了苏劫的身影。
苏劫站立在桌子上,手上持着一支毛趣÷阁!
他端详着这支毛趣÷阁,喃喃笑道:“这玩意,不知蒙恬捣鼓出来了没有。”
这几日,苏劫闲来无事,用马鬃做了一支,持在手里,心怀一丝特别的情绪,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苏劫面前,早已摆好了一指绢帛,
随后,便持趣÷阁在绢帛上奋趣÷阁疾书起来。
写的字体却不是小篆。
“火山六月应更热,赤亭道口行人绝”
“……”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南”
“……”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
“朝来新火起新烟,湖色春光净客船”
“……”
苏劫喃喃道:“这一场大火,就是烧给你们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