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已经开始了争论。
孙云忽然出声道:“诸位,苏劫何许人也?”
摸不准孙云的意图,大臣们也纷纷止声,并不作答。
孙云继续道:“那在下再问之,此人用兵如何?”
扈辄道:“鬼神莫测,当世奇才!”
孙云笑道:“昨日秦使到来,所言之事,在下在多日前,可于丞相说过?是否应正了我的猜测?”
赵豹道:“先生多日前便告诉本相,秦国大军兵临城下,必派使者入邯郸,所言也必是关于迎回世子,然……然后迎回质子,必定举兵攻打邯郸。”
随着赵豹的解释,众臣这才纷纷议论了起来,原来这一切,都在就在孙云的猜测之中。
若是按照孙云的意思是,一旦放回了质子,那秦军必然会攻打了啊。
扈辄眉目一皱,不解问道:“孙先生所言却有几分道理,但是,猜测毕竟是猜测,敢问先生,那秦军如何攻打?”
孙云道:“昨日,秦使一来,今日我便见到朝堂上的诸位为此争论不休,怒目相觑,为何尔等就不觉得,已中了苏劫的诡计呢?”
“这……”
“先生何意……”
孙云接着说道:“当年,我听闻赵武灵王问庞煖,‘百战而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胜,善治善者也,何意啊?’”
“庞煖对应道,上策之用计谋,其次因人事,其下策才是以战克之。”
“用计谋是使帝国的君主昏惑,国家混乱,因人事则是买通敌国之人,使国君不得实言,待敌国自乱,则兴战攻克!”
“昔日小国可胜大国,便是依靠夜行阴谋之术,这便是殷胜夏,周胜商,越胜吴的缘由。”
“诸位,在看看眼下的局面,朝堂上中了苏劫的诡计,使得我等昏惑,邯郸混乱,这城中或还有苏劫的细作,迷惑百姓。”
“使朝堂之言不得使,邯郸之民不得持,这城外十五万大军届时举兵来伐,不正是庞煖所言的上兵之谋吗?”
“诸位,去城楼上看看吧,城外五十里的十五万秦军,还是尔等眼里的不堪一击吗?”
孙云的话自然是回答了扈辄的困惑,秦军靠什么攻打,就是靠一个谋字。
朝堂上一些臣子,似乎也被提醒想明白了过来。按照孙云的意思,秦军无论如何,真正图谋的还是邯郸,城外十五万大军也随时会来攻打。
群臣们也纷纷频频点头,交头接耳到了一起。
眼看朝堂上的争论终于要被孙云压制下来了,忽然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让群臣的目光皆看了过去。
孙云和孟起二人则是互视一眼,眸中流光一闪而逝。
郭开突然的出现让群臣一阵愕然,只见郭开道:“我认为,可和不可打!放质子回秦比扣押质子,要利大于弊。”
郭开一语惊人,赵豹问道:“田部史此话可有依据?”
郭开道:“巨首之言,只放眼于邯郸,却没有放眼在五国,便有失考虑让我等障目,而做出错误的决断。”
郭开见大家一语不发,孙云也很想听听郭开到底会怎么说。
郭开道:“我听闻,四海之内,北方的燕国和南方的魏国又在联结楚国,目的,是为了巩固和齐国的联盟,也就是孙先生的母国,形成合纵联合的阵线,面向西方,与秦国对抗。”
“诸位已然知晓,不管秦国攻和不攻,五国联军三月之后便可抵达,是以,秦国并无吞并我赵国的实力,可为何孙先生一直主战呢?”
“世人都知,齐国一直图谋我赵国东边的东阳以及河外等地,却久久无法建功,为何?便是因为,此地有廉颇将军镇守。”
群臣一听,顿时大惊失色,就连孙云也猜到了郭开接下来想说什么。
暗道不好。
郭开继续道:“一旦赵国和秦国战于邯郸,齐国便可不用一副盔甲,不用一兵一卒,占领齐国梦寐以求的东阳和河外地区,到时,赵国不仅仅直接会面临西边的秦国,反而东边的东阳要塞被齐国所占,在无拿回的可能,孙先生,我说的可对?”
实则,郭开的意思非常明显了,你不就是想赵国和秦国打吗,联合齐国的魏国都已经对赵国动手了,燕国也一直在和庞煖打,那现在东边的东阳不就是齐国进攻的最好时机吗?秦国既然打不下邯郸,但是你齐国获利就是最大的啊。
赵豹和群臣也脸色狂变,这郭开说的极为在理啊。
历史上,虽然齐国一直想要东阳,但是,直到赵国被灭,都没得逞。
东阳对邯郸的重要就等于西面的阙与,那是抵抗齐国的要塞。
如今已经失了阙与,如果在失东阳,那赵国才是真正的灭国之危啊。
孙云长吐一口气,内心里是极为的意外,万万想不到,这苏劫还有这一趣÷阁动作。
孙云摇了摇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你等都知道,有廉颇将军在,齐国如何能够取东阳及河边地区?此言想必郭君杞人忧天吧。”
郭开面色一冷,反而面向赵豹,道:“丞相,本君有一事一直未曾相报,实乃事关重大,大王重病,得知此事之后必定会不堪设想,我本打算,等秦国退兵之后,在和丞相商议,但如今我邯郸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若我在有意相瞒,并是陷我赵国于不义。”
见郭开言辞灼灼,众人心头狂跳。
到底是什么事让郭开隐瞒了这么久?直到现在不得已才说?
孙云也好,孟起,赵豹也好,群臣都没想到还会有新的事情出现,而且不是什么好事。
郭开慎重的从怀里拿出了一份竹简。
竹简上的标印都非常完好,“丞相请过目吧,此事,万万不可让大王知道!”
赵豹眼皮狂跳,从郭开手里接过竹简!
群臣的目光都聚集在赵豹手里,难道这竹简,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吗。
赵豹展开一看。
“臣,廉颇,身在邯郸而心在大梁,乱世之上,赵地非才之难,所以自用者实难,廉颇,魏王之佐,能自用其才,赵王之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
赵豹浑身冰冷,直到反复的看向了廉颇的官印,“是真的……这……这是廉将军的字迹,万无作伪的可能。”
赵豹、廉颇相识四十年,二人何其熟悉,书简的字迹是不是人仿冒,这都看不出来吗,而且还有廉颇的官印。
孙云就立在赵豹的身边,整个人也是如遭雷击,半天不动。
除了是惊讶于苏劫的后手,更惊讶于,这份书简,如果是真的,苏劫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赵豹浑身颤抖,似乎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浑浊的双目显现出不甘的泪水,颤声道:“廉将军叛赵了!”
一时间,朝堂动荡!
“这怎么可能啊,丞相,可是伪简?”
“哎,这!”
一些大臣从赵豹的手里拿过了书简,确定了,这就是廉颇亲手所写!
其实,一众大臣们很快也都想明白了过来。
“这是廉将军心中对大王有怨恨啊。”
廉颇一生为赵,用则使然,不用则弃,任何一个立功者,立刻可以和廉颇的地位齐平。
若说心中没有怨气,这如何可能呢。
郭开道:“秦国大举来攻,兵家墨家门徒广布四野,却未见先生前来自荐退敌,可偏偏等到秦国兵临城下,先生却出现了,诈伪质子,以邯郸之兵抗秦国之军,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嫌啊。”
苏劫的底牌,居然是这里,此前无论如何去想,孙云都不可能想得到啊。
随着郭开的一个拿捏,他是百口莫辩啊,即便能辩,也是苍白之言。
赵豹勉强收起了沉痛的心情,出声道:“战事一过,本相会亲自前往大梁,孙先生,本相决定了,将质子送回秦国吧。”
随着赵豹一言定论,众臣也纷纷吐出一口气。
孙云闭上双目,久久不言,最后,从怀中取出虎符,递给了赵豹,“既然丞相已做决定,在下若继续持兵符,恐不妥当,还请丞相亲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