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武义面对曹军的谨小慎微,陈默在面对袁尚的时候,那可就称得上是大开大阖了。
高干和审配最终还是投降了,不是他们想,而是刘和主动开城门投降的,如果是在往日,冀州或者说邺城还在袁家手里的时候,刘和只是个傀儡,每一条政令,都得袁绍或是袁尚以及袁家的臣子们斟酌过后,到他这里盖个章,然后就完事了,除了天子该有的仪仗、生活规格之外,没有半点天子应有的权利。
但随着邺城攻破,内城遭屠,高干和审配在退守皇宫的时候,手中的兵力可不比刘和手中多多少。
当然,刘和手中的宫廷侍卫多是些看门面的,真打起来,根本不是对手,但刘和也没必要跟他们打,甚至从一开始,刘和连话都没说过一句,只是在陈默需要皇宫军队投降的时候,刘和在朝堂上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便让高干和审配再无办法可想。
至于什么话,其实也简单。
“在场众位将领家眷可都在内城,此时若是负隅顽抗,高将军和审将军可想过这些将士作何感想?”
就这么一句话,朝堂上无论文官还是武将都不做声了。
没错,陈默将内城屠戮过半,但还留在皇宫里的这些将领以及部分官员的家眷,陈默可都没动。
审配便是智计再多,但人心已失,再多的智谋,在他和高干被那些袁家昔日部将给绑缚之后,就都烟消云散了。
皇宫的事情陈默没怎么管,他更关心的是城外曹军和袁尚是否会联手。
在得知曹操去延津截断自己后路,袁尚率军与高览汇合后直逼邺城一副强硬姿态之后,陈默的姿态比对方更强硬。
武义兵多的情况下还采取守势,那是武义一直以来给自己的定位,如今也已经逐渐成了武义的风格,而陈默的风格是什么?
看人下菜,对手强,那就先观望,但若对手水平一般,那不好意思,欺负的就是你。
而袁尚在陈默这里,显然就是那种比较一般的存在。
别管袁尚身边有高览等河北名将,也别管还有田丰、沮授这等智谋之士。
但邺城破了,对于冀州军来说,这个士气上的打击就是致命的,更何况不少将领的家眷还捏在陈默手中呢。
别说什么卑鄙不卑鄙,战场上,两个势力的交锋,从来都是各凭手段,而事实上,陈默也没有以此要挟,高干自己就带回去了,内城屠戮过半。
至于屠了谁,高干自然不知道,但人心是存在侥幸的,很多自认为有用之人,心中都会猜想自己家眷会不会正好被留下来了,因为自己有用啊。
这种情况下,别说冀州军在单兵战力和士气方面比之关中军本就有所不如,就算双方士气差不多,这些冀州将领在面对关中军的时候,往往都不敢太下死手,这样的情况下,怎么打?
陈默这边是放开了打,徐晃、张绣、马超、庞德还有崔耿、鲍庚、石庚、韩凯、白骠众将都被陈默派出城去,形成九个小寨,轮番挑衅,马超更是胆大包天,又绕道后方去劫粮了,他的寨子几乎一直保持空虚状态,都是张绣和庞德帮他守寨。
将领不敢打,冀州士兵打的有多憋屈可想而知了,而关中众将,打出了自从军以来最畅快的一仗,每一次,冀州军几乎都是被压着打,哪怕单独一个小寨跑去搦战,冀州军都能被打的不敢出头。
“混账!”袁尚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掀桌子了,偏偏还不能当着那些阳奉阴违的将领掀桌子,因为作战还是要靠他们的。
“一个个饱食终日,却不思报效朝廷,只顾自家安危,这些人,通通当斩!”袁尚看着帐外骂道。
帐中还有三人,田丰、沮授、高览,这三人,也是如今袁尚麾下最为倚重,同时也是肯出全力的三人了。
但没办法,不管这些人有多大本事,但一支军队不可能靠三个人就指挥起来,没有各级将校的配合,哪怕你是韩信在世,白起重生那也是白搭。
田丰、沮授还有高览默不作声,老实说,袁尚这话有些让人寒心,毕竟大家为何为你征战天下?还不是为了封妻荫子,现在家眷受到胁迫,不敢得罪狠了关中军虽然于法不合,但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事实上,田丰、沮授、高览的家眷,哪个不在城中,只是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大多数人所追求的,都是权利富贵,世间人性本就是如此,没必要去抨击他人如何如何,那些高喊着与俗人不同的,事实上真的事到临头,可能还不如俗人。
但也有人,他们愿意为了自己理想、追求而放弃一切,这样的人,你说他多高尚,只是追求不同而已,用后世的话来说,他们更有职业操守。
“主公!”待袁尚发泄一通之后,田丰沉思道:“如今局势于我军不同,军中将领思归,士气接连受挫,臣以为,不如先结营自守,闭营不出,臣听闻曹军攻延津失利,可尝试与曹军联手。”
“吾已让出黎阳,曹军入我冀州疆界,如今还要让我与之联手?”袁尚看着田丰,怒道。
“主公!”沮授站起身来,躬身一礼道:“如今我军士气低落,莫说攻城,便是陈贼设在城外的小寨,我军都难以攻克,更有马超不断袭扰我军粮道,此时我等只有与曹军联手,方有机会重夺邺城。”
“难道没有别的方法?”袁尚皱眉道,袁谭之事让他对曹操恨之入骨,甚至超过了对陈默的恨意,如今要他与曹操联手,就跟吞了一只苍蝇一般。
“也有。”田丰陈默半晌之后,沉声道。
“哦?”袁尚目光一亮,看向田丰道:“计将安出?”
田丰犹豫片刻后:“放弃邺城,退往邯郸,趁着陈曹相攻之际,重整军队,待双方疲敝之际,再出兵征讨,只是如此一来,想要重夺邺城恐怕……”
邺城之坚,若非陈默趁虚而入,又找到了邺城破绽,如何能被陈默攻破?反之,就算这一仗无论最终的胜方是陈默还是曹操,那三方割据冀州之局对袁氏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想要从陈默或是曹操手中重夺邺城,那可就难了。
袁尚闻言沉默了,他固然不想与曹操联手,但放弃邺城,对他来说,损失太大。
不但众将家眷都在邺城,袁家家眷、天子也都在邺城,放弃邺城,很可能让袁氏一蹶不振,从从前的天下第一诸侯到逐渐被排斥出三强之列,只能仰视陈默和曹操争雄北方,这绝非袁尚愿意看到的。
“主公……”沮授轻叹一声:“昔日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主公身为一方君主,当以大局为重,如今于曹操联手,可以军中将士家眷被囚于邺城为由保存实力,坐观陈曹相争,静待时机,待时机已到之时,我军也可效仿那陈默趁虚而入,重夺邺城,但若此时退兵,不但邺城夺回再也无望,恐怕袁氏再难恢复昔日鼎盛之势!”
袁尚无言以对,抛开感情不说,如今与曹军联手,确实是最佳的选择,之势感情上,确实是最佳选择,良久还是长叹一声,看向三人道:“便依两位先生之言,只是此事何人去与那曹贼言?”
三人互看一眼,最终沮授起身道:“便由在下前去商议此事。”
“先生此去,万望小心,高览将军护送先生前去。”袁尚点点头,嘱咐道,如今这一带,关中军出没频繁,几乎当成自家后院一般,不得不防。
“主公放心,此去乃两利之事,那曹操断无拒绝之理。”沮授点头笑道:“主公且莫再与那陈军交战,一切待曹军抵达之后再行商议。”
如今战局至此,沮授也没有多耽搁,告别了袁尚之后,汇合了高览之后便起程望白马而去。
另一边,邺城,昔日的大将军府。
虽然外面打得热火朝天,但陈默的生活却是一直保持着自己的规律。
清晨,陈默刚刚醒来,一旁甄宓正为他洗漱更衣,门外突然响起典韦的声音:“主公,延津急报。”
“说什么?”陈默在甄宓的惊呼声中,对着门外笑道。
“这个……”典韦展开竹简,看着那一大堆字有些头大,强忍着困意看了一遍之后道:“大胜一场。”
“然后呢?”陈默逗弄着甄宓,对着门外好奇道:“如何胜的?”
“守了一个月,然后出去就赢了,击溃曹军万余,斩首千余,曹军自相践踏而死者三千,此外还有两千七百二十八降兵,伤了敌将夏侯惇一目,不过武义兄弟也受重伤,信是成方代写。”典韦说到最后,声音也有些沉。
“什么!?”陈默闻言眉头一皱,示意甄宓去内间,披了件衣物推门而出,一把自典韦手中抢过竹简,皱眉道:“如此大胜,怎的主将会受了重伤!?麾下那些亲卫是摆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