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皇后思谋,宝林苏氏身染恶疾,理应迁出内廷,这一住,多半是回不来的,张皇后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回皇后娘娘,宝林苏氏求见。”
张皇后花容失色,苏宝林染上恶疾,上我坤宁宫做什么?刚想说不见。
太监蔡荣悄声道;“苏宝林的侍女怀里捧着个大匣子,八成送礼来了,苏宝林蒙着脸,娘娘远着点,不碍事的。”
张皇后知道苏家富庶,嗯了声,“看住了,别让她靠近本宫。”
中宫的人如临大敌,太监虎视眈眈,又都不敢离她太近。
苏琉璃知趣地离着几十米远地方跪下,“婢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张皇后脸色稍许不自然,盯着她,戒备的眼神,苏琉璃开口道;“婢妾身染恶疾,不能侍奉皇上,婢妾请皇后娘娘开恩,让婢妾出宫养病,容婢妾去皇家寺庙安身,婢妾日夜为大梁江山社稷祈福,婢妾早晚一炷香,替皇后娘娘祈天降麟儿。”
说罢,回头示意身后金钗,金钗把怀里的匣子呈上。
太监接过匣子,离着皇后娘娘几步远的地方打开,匣中光华夺目。
张皇后出身世家,颇识货,知道这匣子东西价值不菲,心道,难怪宫人说苏家有钱。
“皇后娘娘,这是婢妾的曾祖,坐船漂洋过海,用丝绸跟夷人换取的,婢妾人微,不敢擅用,献给皇后娘娘,婢妾只求出宫于皇家寺院安身,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张皇后盯着匣子里一支赤金镶宝钗,钗上镶嵌的鸽血石鲜红瑰丽,散发迷人的光彩,张皇后示意太监把匣子呈上,拈起金钗,稀罕地爱不释手,夷人的东西,稀世珍宝。
张皇后动了心思,暗想,苏宝林染病,御医说宜静养,寺庙应该是最合适养身体,这事跟皇上提,理由充分,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苏宝林幸亏没侍寝,皇帝对她不上心,看过怕早就忘了。
张皇后语气宽和,“好吧!本宫跟皇上提。”
苏琉璃大喜过望,叩头谢恩。
从坤宁宫出来,金钗扶着她,“小主,怪道人常言,有钱能使鬼推磨,小主没看见皇后娘娘看那支钗的眼神。”
“皇后也是女人,女人爱珠宝是天性。”出了血本,事情有眉目,苏琉璃高兴之余,心疼那支钗,那颗价值连城的鸽血石,也只好用金银珠宝乃身外之物,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来宽慰自己。
苏琉璃一走,张皇后坐在妆台前,把镶嵌鸡血石的金钗斜插入鬓,婵娟拿过一枚铜镜,张皇后举在脑后,满意地露出笑容。
婵娟讨好地笑着道;“这等金贵之物,苏宝林她那配使,只有皇后娘娘一国之母,才配戴。”
玳瑁和婵娟都是皇后跟前的当红的宫女,听婵娟嘴里抹蜜,不肯落后,奉承道;“苏宝林长着一副尖脸,不是福相,只有皇后娘娘母仪天下雍容气度才能压住这个宝物。”
张皇后鹅蛋脸,泛着光,生产后,御膳房汤汤水水殷勤侍候,补过头了,肉一旦长到身上,想减一两都难,眼前闪过苏琉璃的窄小的狐媚脸,福薄面相,眉眼哪里像一个人,像又不像,说不出哪里,想起来了,是神似,张皇后啐了一口,怎么好端端的,又想起她。心想,去了也好,省得日后操心。
乾清宫
赵曜批阅奏章,似乎有些累了,抬头,停住笔,望了一眼窗棂外,天早起便阴沉沉的,不见日头,他拧眉。
曹振上殿,跪倒,手里捧着一个荷包,“奴才收下乔宝林的一块祖传美玉,献给皇上。”
赵曜冷哼了声,“朕的私事,你从中发了大财。”
“奴才不敢,奴才孝敬皇上。”,曹振高高举起。
“看在你这奴才算忠心,没有欺瞒朕,朕就赏你了,这点银两,用在朝事上,塞牙缝都不够。”赵曜不屑。
想起问,“那个苏宝林有何动静?”
“苏宝林派贴身宫女来找奴才,说跟乔宝林平常似亲姐妹,乔宝林居长,她做妹妹的理应谦让,说让奴才想折,让万岁爷先临幸乔宝林,她愿意排在乔宝林后头。”
赵曜嗤笑一声,“这宫里头还有这样重情义的,可惜,皇后今儿跟朕说,苏宝林得了恶疾,请求出宫去皇家寺庙静养,既然这样,朕就答应她出宫养病,你去传旨。”
曹振宣读完圣旨,收了人银子,事没给办,欠份人情,遂道:
“咱家愿佛祖保佑苏小主早日痊愈,苏小主日后有事,跟咱家说一声,咱家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力。”
苏琉璃颤巍巍地被金钗扶起身,“谢公公关照。”
“不客气,咱家告退,苏小主一路平安。”曹振暗自摇头,心想,可惜了了,苏宝林的样貌比宋嫔娘娘尚多几分颜色,跟慕容贵妃比是
各具千秋。
曹振一走,苏琉璃带着宫人回西侧殿,即刻关上宫门,命吴安和小六子把家当通通搬出来。
盘腿坐在炕上,拿着嫁妆单子,一一核对,撸袖子,拨打算盘,噼啪作响。
吴安和小六子看呆了,金钗得意,自家小主,虽是出身武将之家,但祖上是皇商,小姐从小就会算账,算盘打起来,又准又快,比账房先生都强。
金钗嘴里念着,“妆花缎十匹,织金锦十匹,云锦、蜀锦,软烟罗、江绸、宁绸、潞紬……”
吴安和小六子咋舌,这家当,够四五辈子锦衣玉食,吃香喝辣。
几个人忙活了小半天,把东西归置好,金钗翻着黄历,“小主,后日宜出行。”
苏琉璃对吴安、小六子和金钗,发话道;“我这次出宫,今后回宫的希望渺茫,我知道你们是走门路入宫,要是觉得跟着我没什么前途,我回皇后,留下,分到别宫,继续侍候主子,你们要有愿意跟着我的,我不会薄待。”
“奴才愿意跟着主子,不瞒主子说,奴才当日不想进宫,家穷,吃不上饭,没办法净身当了太监。”说话的是小六子。
苏琉璃看吴安垂头不语,问;“吴公公愿意留下?”
吴安撩衣跪倒,“奴才吴安愿意跟着小主。”
苏琉璃很意外,吴安入宫年头长,宫中熟悉,人缘好,她这些日子的观察,吴安不是简单的人,不管怎样,他们愿意跟着她,她挺欣慰的。
遂豪气地道;“你们跟着我,我吃干的,决不让你们喝稀的,你们若是忠心,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日后,你们谁要是有好去路,或者回家乡,我送盘缠,另外每人备丰厚的银两,安家置业。”
几个人喜得忙跪下,“谢小主,有小主这句话,奴才们就是为小主死也甘愿。”
次日,苏琉璃又把平常穿的衣物打包好,门外小六子的声,“回小主,乔宝林小主来看主子。”
苏琉璃透着珠帘,影影绰绰看见乔凤英进来,苏琉璃倚在榻上,微弱的声道:“乔姐姐,妹妹这病传染,就不请乔姐姐进屋里坐,我姊妹就此道别。”
乔凤英正中下怀,本来不想离她太近,过了病气,隔着一道帘子,抹泪,“妹妹这一出宫,不知道何时方能回来,但愿妹妹早日治好病症回宫,我姊妹团聚。”
“借姐姐吉言,姐姐保重。”苏琉璃袖子一抬,遮住脸,算是陪几滴泪。
“妹妹,你们姐妹一场,原本想着在这后宫里,相互扶持,妹妹这一走,姐姐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了。”乔凤英伤心地说着。
苏琉璃遮住脸,唇角扬起,不妨戳戳她好心情,“姐姐莫要伤心,御医说了,妹妹的病,多则一年,少则半载,便可痊愈,妹妹还年轻,病好回来,到时我姊妹便可团聚,共同侍奉皇上。”
苏琉璃还未出宫,就存着回宫的打算,乔凤英暗自撇嘴。
乔凤英一走,小六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小主,听说乔小主今晚侍寝,这批秀女中,乔小主是第一个承宠的,连太后的娘家嫡亲侄女都靠后,主子说乔小主可不简单。”
苏琉璃望眼花窗外,已将黄昏,屋里光线比往日暗,看天空堆起厚厚的灰黑云层,低低地压下来,空气闷闷的,令人喘不过气。
苏琉璃抿嘴,“愿乔姐姐从今儿起,步步青云。”
她记忆中,每当雷雨交加的夜晚,赵曜脾气暴躁,这个秘密无人知晓。
半夜,电闪雷鸣,天空像突然划开一道口子,暴雨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