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记忆中的盛记如一张旧照片,泛黄却温暖,店门口挂着盛记的招牌,店门用六张木板顶住天地,日复一日的,老爹每天都要重复的将木板拆下来叠在一旁墙上。
后来,老爹去了,就换成哥哥,每天早晨搬开木板,到巷口给她卖油条豆浆。
团子仰头看看身边的男人,他是她的哥哥,她的阿赞。
泛黄的照片如今焕然一新,没有了那六扇木板,干净透明的铝合金玻璃门将它代替,与隔壁的毛家打通,装修成大堂,顶上吊着白色风扇,呼呼的吹着热风,即使是合二为一,这间饭店的地方也不算宽敞,正是午饭时分,里面坐满了食客,外面甚至还有排队等候的客人。
团子微微皱眉,她明明记得离开三千港之前,她亲手将盛记锁上,她为那架带不走的钢琴蒙上了白布。
她四处寻找,没看见她的钢琴,那是盛赞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在人群中,看见跑堂的伙计忙忙碌碌,将刚出锅的菜端上桌,菜上的很慢,却没人敢催,人人都低头玩手机,嗅着隔壁桌的香味流口水。
忽然,一声低沉的烟嗓在后厨大喊:“出菜!”
伙计又颠颠去传菜。
那道声音,有些熟悉,却更多了些陌生。
团子紧紧攥着盛赞的手,盛赞温言:“走吧,我们进去。”
明明店里根本就没有下脚的地方。
盛赞却说:“我在这里有待遇。”
团子被他护着,越过排队的人,踏进去。
排队的人不乐意了,哎哎的指着那一对男女,男的高大威猛,女的娇俏漂亮,他们齐齐转头,看着排队的人。
食客哽了哽,主要是这对男女都长得很好看,他压力有点大,最后还是男子气概的吼一句:“排队!这是规矩!”
这时,后厨哐当一声,像是某人扔了勺罢工不干,场面一下就乱套了,跑堂的小伙计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劝。
团子只听见一声怒骂:“规矩个屁!老子说的就是规矩!”
团子转头,越过盛赞护住她的手臂,看见有个人,边往这边走来边解掉了腰上的围裙,凶狠狠的一张脸上冒着油光。
团子下一秒就哭了出来,呜呜呜的哭,奔溃般再也站不住。
当你出现在我眼前,当我亲眼看见你,我才知道,在那些过去的日子里,我有多想念你。
食客顿时吓坏了,着急的表示:“不是我惹哭她的!”
团子越哭越大声,还指着食客,手指颤啊颤。
三千港人都知道冒记里的厨子脾气不好,这时纷纷可怜的看着那“声张正义”的食客,无奈的摇摇头。
掌勺大厨子挡在团子身前,对那食客说:“你以后不用来排队了,老子不做你生意。”
开什么玩笑!当着老子的面把老子的宝宝弄哭了?当老子是死人吗?
食客这时也想哭了……他是三天前过来拿的号码牌,对的,这家冒记需要提前拿号码牌,从来就没有人可以这样堂而皇之的插队好吗?大家都是为了一口吃的,相互照顾不上很好吗?他只是声张正义照福大家,为神马从此以后要被禁止入内?那他今后的人生乐趣何在?
想想就心塞啊……苍天……
一双小手,摸摸索索的伸长,轻轻抱住了掌勺人的胳膊,触手温热,是活的。
团子鼓起勇气,更紧了紧,这条手臂,比她记忆中的更多了几条健硕肌肉,已不是小时候,将她抱起时的那双少年特有的细瘦胳膊,也不是后来十年里,跟着盛赞风里雨里,劲瘦劲瘦的模样。
时光赋予了他新的身体,他看起来很健康,强悍而霸道。
带着哭腔,团子唤他:“母……毛毛。”
刚刚还与人吵架的男子,缓缓转身,变脸般换了个表情,嘻嘻哈哈的应答:“妈哟,这是谁啊?这是爷家宝宝对不对?”
一句话,穿越了时空,如甘露,滋润团子的心田。
她点点头,泪眼婆娑的抬头看,见毛毛还是一头艳丽的颜色,喜欢穿大花的衣服。
她抱着他的手不放,毛毛的手就顺势贴着了她的肚皮,当两处相互贴合时,团子的肚子忽然动了动。
有什么东西,隔着肚皮,狠狠踹了踹。
然后,三千巷今日排队的客人,有幸看见了冒记老板毛爷爷令人掉下巴的一幕——
毛毛先是呆了呆,然后眼神变幻莫测,呼吸急促,然后几乎窒息般问说:“什么,什么东西踢我?”
盛爷朝天翻白眼,果然,他就是不能期待二毛的智商有上线的一天。
团子腼腆的笑了,脸上还挂着金豆豆,脸蛋在毛毛隔壁上蹭了蹭。
这时,她的肚子里一阵欢腾,毛毛非常清晰的感觉到了,一脸怪异,差点被吓死。
盛爷特别骄傲的告知:“爷家闺女,来打个招呼。”
毛毛脸色发青,有些撑不住。
食客们纷纷不忍直视,这还是那个霸气的冒记老板吗?他的胆子被狗吃了吗?只是一个孕妇而已,有必要怕成这样吗?
群众们很不满,他们喜欢会骂人会揍人脾气不好看不顺眼就不给吃,上菜很慢收费却很贵的那个冒毛男神!
但……这份不满群众们不敢显露丝毫,生怕殃及鱼池,如之前那倒霉蛋般从此禁止入内。
太惨了啊!点蜡!
气氛非常凝重,店里伙计偷偷拿出手机要为他们老板召唤120车队,这时那挺着肚皮的孕妈妈突然说话了。
她特别娇羞的告诉大家:“不是女宝宝呢,是男宝宝。”
盛爷一脸严肃:“不可能,绝对是个闺女,我感觉到了。”
团子摇摇头:“青蘅家的医生看到了小。”
晴天霹雳啊……盛爷也要脸色发青了。
但还是故作坚强:“他可能看错了,明天我带你再去看一次。”
团子在小包包里翻啊翻,翻到一张纸摊开来给两个男人看,说:“喏,看到这里没有,这是宝宝的小。”
盛赞与毛毛并头研究良久,毛毛这时脸色已经发黑。
盛爷咦了一声,指着旁边一团问说:“这是什么?”
这时,团子更娇羞了,她本就长得美,怀孕后各种补品吃得好,此时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她一手一个揽着盛赞与毛毛,开心的告诉他们:“这是另外一个宝宝啊!”
扑通一声,三千港三千巷,厨王冒毛先生一个脚软,跌在了地上。
然后,盛爷目呲欲裂,“这不可能!”
团子才不管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她说:“饿了,好饿。”
毛爷爷倏地从地上跳起来,大喊:“都给爷让开,今天不做生意了,都滚出去!”
不用在意,他一向是这么说话的,大家都习惯了。
三千港的食客们已经被他□□成了抖s,每天不被骂两句就浑身痒痒。
骂完了,再吃一口毛爷爷出品滴美食佳肴,人生无憾呐!
于是,还在排队的人先撤了,撤得慢了会被揍,已经坐进大堂玩手机的人也撤了,砸吧嘴直可惜,就差临门一脚就能吃上了啊,挽扼!
最后离开的是已经吃上了的那部分,他们不顾烫的往嘴里扒菜,烫出泡也在所不惜,然后满足滴圆润滴滚了。
场面一下清理干净,毛毛喊:“我的围裙呢?老子的围裙去哪了?”
小伙计有眼色的给递上来,毛毛又换了一副嗓子问:“宝宝,你想吃什么?哥哥家什么都有呢。”
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
团子牵着毛毛往里走,走进后厨看一遍,说:“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然后就听见后厨一阵风生水起,可店门口,某人还拿着那张纸在发呆。
儿子?两个?为什么没人告诉过他!
脑海里那些转满粉色小鞋小裙子小玩具的泡泡一个个被戳破,幻灭……
盛爷不怎么爽,就爱找毛毛麻烦,毛毛上菜很快,等盛爷清醒以后团子都吃上了,盛爷一脚踹过去,吼他:“这些是什么玩意?”
毛毛弱弱地:“菜,菜菜。”
盛爷:“团子要吃猪耳朵!”
盛爷:“她想猪耳朵想得都哭了!”
团子一阵脸红,扯了扯盛赞衣摆。
盛爷大气不羁,吼:“给爷切耳朵去!厚一分老子抽你!”
团子闪着油亮亮的小嘴巴,期待的看着毛毛。
毛毛得令,欢脱地去给他家宝宝切耳朵了。
特地用一个小白瓷碗装着,送上来,让团子尝味道。
团子夹起一片,很薄,不输给老爹的刀工。
她放进嘴里尝了尝,是以前的那个味道,她想到哭的那个味道。
吃到嘴里后,又哭了,满足的不得了,抱着毛毛不撒手,说毛毛最好毛毛最棒。
盛爷也想得到表扬,凑过去,想把毛毛和团子一齐抱住,却被团子推开,团子哼哼:“不要你,你不喜欢宝宝。”
毛毛嘿嘿笑,“就是,不要你。”
盛爷:“……我喜欢的。”
团子:“你骗人!”
毛毛:“就是,你骗人!”
盛爷:“……冒毛,你给老子滚开。”
团子:“不许毛毛走!”
毛毛:“就是,不走!”
盛爷:“……”
这一回,换盛爷死皮赖脸的要跟团子蹭一张长条凳,要分一块碗里的脆耳朵。
团子却护食,说不给你吃,是毛毛留给我的。
毛毛那个得意啊,当年团子可是很乐意与他分享的呢~!阿赞你就是没这个魅力~~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都不说了,坐等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