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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失意(1 / 1)

中考成绩揭晓的速度比预想得要快,隔天上午,成绩已被张贴在了院办告栏里。这个消息对众人本已焦虑的情绪无疑是雪上加霜,这种公布方式简直和直接在广播站宣读差不多,根本没有隐私可言。

直觉告诉洛妍,成绩不会很好,事实证明,她的直觉还真不是一般的准确。她考了个比较尴尬的分数——70分,不是“60分万岁、61分浪费”的60分,而是不上不下的70分。

如果洛妍是考前突击型选手,那么60分就令人满意,可她却是一个兢兢业业、勤奋刻苦的好学生,可这分数却跟付出完全不成正比,这不得不让人产生自我怀疑。

也并非因为考试题目太难,因为90分以上的也不在少数,比如陈郁,他名字后面就赫然写着“98”分,除了失望、自卑和自我怀疑,洛妍更多的是迷惑,她想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对,才会导致这个局面。

脑子里胡思乱想,脚下也漫无目的,不知不觉就踱到了小花园,此间树丛掩映,异常静谧。洛妍在长椅上坐下来,却听到灌木丛后传来的一阵低泣声,远望去隐约看到一角蝴蝶结,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沈秋今天也佩戴同样的发饰。

洛妍走过去,眼前眼睛红肿的女孩,让人一时很难和平日自信从容的沈秋联系起来。

“洛妍?”沈秋赶紧低头轻拭眼角的泪水。

洛妍忽然记起了沈秋的高数成绩——74分,然后心底涌起了同病相怜的感觉,于是轻声问道,“是因为考试么?”沈秋的眼圈又红了。

洛妍的眼睛也同样酸涩,于是在沈秋身旁坐下,轻拍对方,沉默不语,此时无声胜有声,沈秋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苦,倚在洛妍肩头默默地流泪。此时此刻,仿佛只有痛哭,才能准确地表达彼此的心情,释放彼此的情绪,也同样地互相慰藉。

隔了好久,洛妍率先整理好了情绪,不服输的个性又被画意,残酷的竞争暗藏不露。如果有人迷惑于大学迷人的外表,则会被搁浅在浅滩。而真正的渔者,会不停地向深海探索,最终捕获大鱼,沈秋就是这样的渔者。

数年后,洛妍回想起当日的情形,不禁感慨,即使成功如沈秋,也曾有那样落寞失意的时光,也许正是挫折,成就了她挑战自我、破茧而出的契机。

生活日渐忙碌,课程节奏加快,实验和作业增多,洛妍几乎整天泡在自习室和实验室里,每天学到眼冒金星才肯罢休。其间,她只“接见”过陆小艺一次,其余时间都在闭关,封闭在狭小的空间里,她明白之所以这样,除了用功,也是在逃避一些事情。

篮球赛后,她和凌风有一次偶遇。洛妍在学校超市结账时,突然想起早晨把水壶放在了水房,待会儿要顺道带回宿舍,这么一边想着一边往外走。

“你落了东西……”熟悉的声音响起,洛妍的身子有瞬间僵硬,未回头她已知道说话的是谁。回过头来,凌风的身边还有一位栗色长发的女子,肤若凝脂,面含桃花,身材窈窕,向洛妍微微点头。

是上次凌风骑车载的那女孩,洛妍认出了栗色长发,千般复杂情绪涌上心头,让她唯恐失态。

“师兄,谢谢!”洛妍半天才干巴巴地挤出几个字,习惯了远远瞻仰凌风的洛妍,不知道该如何自然地和凌风攀谈,更不用提去面对他的女朋友了。凌风未作停留,打过招呼就带着那女子翩翩离去了。

也许洛妍只是不想再与他们偶遇,干脆找了个角落躲藏起来,但上课还是得出勤的,连上座率极低的思想道德修养课,洛妍也没选择逃课,而是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翻书写信,打发时间。

老师无奈地看着下面千姿百态的学生,打盹的打盹,走神的走神,聊天的聊天,转而亮出了杀手锏——花名册,开始点名。

大家的注意力终于被迫集中,紧张地竖起耳朵,还有人拿出手机给宿舍的同学通风报信,虽然已经有点晚了。

“陈郁。”老师良久才圈定了第一个提问对象。

一人应声站了起来。大家却有些傻眼,这哪里是陈郁,分明是汤林。想来陈郁今天没来上课,汤林这才无奈顶替上去,旁边有人窃窃私语,等着看好戏。

“请你解释一下道德、理想、信念这三个概念的区别与联系。”

汤林听到题目,脸顿时黑了,他刚才没认真听讲,一直在和身旁的杨柳讲悄悄话,好在背后有张曦频频提示,勉强才算过了关。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汤林的屁股刚要沾到板凳,老师立即点了下一位,“汤林。”

这记回马枪让所有人包括汤林自己都傻了,短暂的沉默之后,教室里爆发出了哄堂大笑的声音。这笑声既包含了对老师歪打正着的赞叹,又有对汤林弄巧成拙的戏谑。

汤林就差没一屁股摔倒在地了,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比刚才回答不上来问题的时候更为尴尬,只有蒙在鼓里的老师茫然不知所措,不知他点的这个名字有什么好笑?

“到!”这回救场的是张曦,果然好人做到底,张曦这是帮汤林一路解围解到底了。

洛妍才想起来,似乎很久没看到陈郁了。

陈郁这段时间忙着备战a程序设计大赛,根本没有时间上课。他高中时即获得过全国信息学竞赛一等奖,对编程有着浓厚的兴趣和惊人的天赋,此次比赛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赛前练习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时间,每天过得黑白颠倒,废寝忘食,哪里有时间上课?

大学生们的学习方法不拘一格,应付考试更是八仙过海,会各显其能。如洛妍这样的“小仙”,只能乖乖地刷“出勤率”,稳扎稳打提高成绩,而陈郁这样的“大神”,自习则是最佳方案,而不会再浪费时间去听课,而他们也会在成绩榜上名列前茅。

陈郁对期中成绩根本未曾关注,考试成绩公布后一个星期,他才得知此事,心中微微一动,他关上了陪他连续奋战多日的电脑,准备外出透透气,顺道就去了院办看成绩。

当他浏览到洛妍的成绩时,不由微皱眉头,才70分?这么简单的题目才得了70分?这个洛妍果然和看上去一样的笨!

看罢成绩,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于是转身去了书店,然后带着两本书回到宿舍继续埋头编程,而且甚至比以前更加忙碌。

两周以后的某天,正在教室上自习的洛妍,被愤怒的陈郁一路拉到教室外面,一点挣脱的余地都没有的时候,其惊讶和羞愤是不言而喻的,于是冲口而出,“陈郁,你疯了吗?你到底要干什么?”

洛妍不解,陈郁更不解,是啊,我也觉得自己疯了。

明明他刚才还满心喜悦的,寻遍教学楼终于发现洛妍的时候,甚至眼底溢满了笑意。

可顷刻间怎么就变得如此怒不可遏?因为隔壁的男生传了张纸条给洛妍而后者回复之后又把纸条传了回去?这可不就是眉目传情么?所以他才不由分说地把她拉了出来?

他好像看不得任何男生接近洛妍,否则就会出现不可理喻的行为。尤其是洛妍对于别人谄媚的平静,让他有点难以忍受,联想起那天篮球赛时洛妍和凌风的交谈,陈郁的怒火瞬间就被点燃。为什么她对待别人就可以和颜悦色,甚至嫣然微笑,却偏偏对自己横眉冷对呢?

洛妍则是忍无可忍!陈郁为什么屡次挑衅而且变本加厉?只因她本性温顺,显得格外柔弱可欺吗?简直是岂有此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洛妍决不认输,相反,斗志还愈发被侣吵架的亲昵动作,气头上的她恨不能甩陈郁两记耳光才解恨。

两人都觉得自己不能退让,也不应该退让,就这样怒目而视地僵持了半分钟。

首先动摇的竟然是陈郁,逐渐冷静下来的他,开始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真不知自己最近是怎么回事,理智轻易被情绪战胜,他最后归结为因为洛妍太可气,才让他气昏了头。

虽然已萌生让步之心,陈郁却没有让步的行动,他不知道该如何退让。

这么多年来,倾慕他甚至追求他的女生可以绕篮球场围两圈,但全是女方一厢情愿,他却从未把那些人放在心上,再加上从小到大他都是众心捧月一般度过的,大脑里全无“取悦”或是“妥协”之类的概念,此时当然手足无措。

憋了半天,他生硬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怎么谁都搭理?”这话细听起来简有股酸溜溜的味道,就差再补充一句“怎么就是不搭理我呢?”

气头上的洛妍根本没听出这层意思,差点又被陈郁的霸道气笑了,所以强压住大喊的冲动,尽量用平静的语调,一字一顿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但声音中的一丝颤抖还是流露出了此刻的愤怒。

这下换陈郁差点绝倒,皱起眉头,心想自己一番好意帮她解围,她却自甘堕落?

“你怎么自甘堕落?”话一出口,洛妍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陈郁,你根本没资格评论别人,管好你自己吧!咱俩今后井水不犯河水,我再也不想看见你!”说完扭头就跑了。

洛妍慌不择路地跑出了教学楼,泪水竟然悄无声息地滑落,如今她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哭一场,虽然她自己也不清楚怎么会哭,明明不在意陈郁这个讨厌鬼的,但她就是觉得委屈!

开学以来的诸多不如意一齐涌上心头,先是凌风,又是期中考,还有陈郁……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她再也压抑不住情绪,嚎啕大哭起来。

憧憬中浪漫美好的大学在哪儿?为什么等待她的只有挫折和冷遇?

有些事情可以努力争取,而还有些事情,却无论如何,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深深的无力感击垮了她,她只觉得被无尽的悲凉包围。

陈郁盯着洛妍离去的背影,愣了好久,为什么每次看到洛妍,自己都忍不住冷嘲热讽、挖苦打击,好像见不得她顺心如意,更见不得她对别人嫣然微笑。

难道是因为自己不顺心如意?难道她只能对自己嫣然微笑,而不能对其他人这样?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仔细想了想,又必须正视内心,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原来这才是症结所在!

高智商人群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善□□速理清错综复杂的事物及其相互联系,抓住主要矛盾寻根究底,陈郁在综合分析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及自己的莫名情绪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喜欢洛妍,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具有排他性。

原来他竟是喜欢上了洛妍?这个结果令人难以置信,于是他快速检验了一遍刚才的推理逻辑和过程,没有发现任何漏洞,这让他不得不正视这个结论。

在得知结论的瞬间,他连日来心头的各种古怪情绪像找到了一个出口。

这发现简直让他狂喜,像调试通过一段程序般让人畅快淋漓!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了一个严重问题,被他喜欢的主角——洛妍,却对他不感冒,何止不感冒,简直就是厌恶至极,刚才还说“再也不想看见”自己呢!

他的脸上复又笼上了一层冷峻,凝神思考该如何解决剩下的这个问题。习惯于逻辑思维的他,天真地以为感情的问题也可以如解题一样,套用固定公式使问题迎刃而解。

“这男朋友也太小气了!女朋友只不过收到张纸条,而且都明确拒绝了,竟还把人气跑了!这样下去,早晚也会分手!”身后的议论声传入了陈郁的耳中,他回头,看到了刚才传纸条的男生及其同伴。

原来她已经明确拒绝了?看来是自己误会了她,陈郁不无懊恼地想着。

等了许久,也没见洛妍回来,陈郁只好把自己带来的书放进洛妍的书包,交给了女生宿舍的楼管。

洛妍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好久,直到重新整理好心情,才回到了宿舍。进门看到书包,她才突然记起刚才把它落在自习室了,于是又忍不住又暗骂了陈郁一遍,都怪他,自己才会这样丢三落四。

没过多久,她就发现包里多了两本高等数学辅导书。她好奇地翻开书页,不费吹灰之力就查明了书的主人,因为扉页上笔力遒劲地书写着“陈郁”二字。

书页上作了密密麻麻的批注,重点突出,一目了然。洛妍翻看了几个晦涩的知识点,上面简明扼要的注释,让人有醍醐灌顶的感觉。怪不得那家伙考了98分这种天文数字,洛妍在心里小声嘀咕。

洛妍不知道,这两本书是陈郁最近两周废寝忘食的成果之一。

看成绩那天,他买了这些书。今天终于完成了注释之后,他满心欢喜而来,本想当面交给洛妍,没想到结局却是不欢而散,所以只能这样转交给她。

洛妍不愿意再见到陈郁,索性把书也束之高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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