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最终停在了丽湾城最著名的金色港湾酒店门口。
这座酒店坐拥丽湾城最著名的海湾,一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一面是富丽堂皇的酒店,其间还有长廊将酒店与深入大海的岛屿相连,景色瑰丽迷人。能在如此美丽的地方,开启职场生涯并接受职业培训,自然是舒心惬意的,c的新员工们心情也格外舒畅。
总部人力资源部的艾米负责组织此次培训,于是她提前一天抵达酒店,此时正在大厅临时支起的桌子旁忙着迎接参训人员。
洛妍在艾米这里领完了房卡,拉着行李来到房间。虽然之前已经被酒店大堂的富丽堂皇深深震撼过,可推开房门的刹那,洛妍还是再次被惊艳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外,酒店花园错落有致的草坪和植被尽收眼底,远处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的沙滩,让人的心都跟着柔软起来。
室内的陈设也颇为简洁清新,米灰色的墙纸在顶灯照射下淡淡地泛着柔和的光,柚木大床上整齐地铺陈着素白色床品,靠窗的藤编躺椅上静静地躺着亚麻色靠垫,颇有几分东南亚风情。小几上摆放着热带水果,整个房间弥漫着淡淡的果香味道,温馨舒适又低调奢华。
原来给每个人安排的都是单间,这样的旅游观光酒店,价格自是不菲,可见c公司在员工培训方面真是下足了本钱!洛妍心里不由泛起感慨。但离约定的集合时间已经很近,洛妍也不再有时间细细欣赏,三两下收拾好行李,按照通知来到一层的会议室。
艾米来到会议室的时候,参训人员基本上已经到齐了。本来在小声交谈的众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到是艾米纷纷停止交谈坐直了身体,会议室瞬间就安静下来。
原来此次培训网罗了c公司各地的新员工共十二人,新员工整齐地排坐在长条形会议桌两侧。每个人座位前面的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名牌。艾米在众人中梭巡了片刻,目光停留在洛妍身上,冲她微微颔首,“你过来一下”。
话音刚落,洛妍立即就感受到了齐刷刷落在自己身上的十一道目光。洛妍心下疑惑,但还是快步地来到艾米身旁。
也许刚才众人目光里的讶然太过明显,艾米很快便意识到是自己的举动引起了误解,只是笑着轻声吩咐,“你来帮我发一下材料”,同时又请另一位男学员来帮忙搬运门口的材料。
原来只是帮忙发材料,不然还以为洛妍有什么特别的呢!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般的收回目光。
但仍有一道明亮的目光在不着痕迹地细细打量洛妍,白衬衫束在灰色半身职业裙中,挑不出毛病却也并不亮眼的着装,甚至显得有些老气,虽然长发遮住了半边脸,仍可以看出并不光彩夺目。
她在心底不屑地嗤笑一声,打定主意站起身来。于是众人听见一个清脆又有几分娇弱的声音,“艾米前辈,我也来帮忙!”温柔的语调中隐隐带着不容置疑。
众人几乎立刻就被眼前这个姿容艳丽的女孩吸引了,实际上,在进入会议室之后,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忽略她,精致的脸庞,卷卷的短发,真丝质流光金职业裙装,让她显得娇弱又可爱。好几个男生早就低声议论她半天了。
艾米略一迟疑,然后微微一笑道,“好的。”只是望着女孩的背影,她却迅速地收敛了笑容,不由回想起来一件事。
c的培训体系严格而严密,洛妍等人从入职伊始,每周都有“导师”的评价,而导师一般就是她的顶头上级。艾米每周都要负责查阅记录新人的评价册,根据导师对新员工的评语考核评价员工,同时协助员工的部门一起制定下一步改进计划。她记得于敏在洛妍评价册上的评语是“思维敏捷、态度认真,思想保守”,而眼前的女孩子,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名叫顾媛婷,而对她的评语则是“思想活跃、善于沟通,心态略显浮躁”。这两个女孩子的评语真的有点截然相反,有点意思。出挑的女孩子,艾米见过不少,但能不能在这一行生存,还得看个人修为。
之后艾米迅速介绍了一下十天的日程安排以及注意事项,就让大家自由活动,傍晚时分在一起聚餐。
洛妍刚回到宿舍,洗了个脸,才把早晨起来一路的风尘仆仆洗去,清清爽爽地歪在躺椅上发呆,刚想取片盘子里切成星形的杨桃尝尝,就接到了陶勇的电话。
“洛妍,有空吗,我和江涛待会儿要去海边散步,要不要一起去?”陶勇热切的语气透露出期待。
“好。”洛妍一时也无事可做,也想去外面透透气,毕竟沿途的美景已经勾起了大家的兴趣。
“那就十分钟后酒店大堂见,对了,我还叫上了其他几个同事。”陶勇挂了电话。
洛妍换了一套休闲装,踩着一双运动鞋下了楼。陶勇和江涛已经在大厅坐着闲聊,附近还有几个人,应该是一同参与培训的同事,只是洛妍一时还叫不上名字。
“你是洛妍,对吧?”一旁的一个面皮略黑的男同事笑逐颜开地道。洛妍点点头,正犹豫着要怎么接话,对方却抢着自我介绍道,“我叫毛懋”,然后指着身旁的一个斯文的眼镜男介绍道,“这是许言,我们俩是在海城入职c的,以后大家互相关照啊。”
几句话自报了家门,一行人正要出发,毛懋却叫住大家,“等一下,顾媛婷也要来。”
一旁的陶勇听了来了兴趣,追问道,“顾媛婷,就是早晨帮着发材料的小美女吗?你认识她?”
“嗯,她是跟我们一起在滨城入职的。”毛懋讳莫如深的样子,更是挑起了陶勇的兴趣。“说说呗,什么情况?单身吗?”
毛懋看着陶勇明显感兴趣的样子,绷不住笑了出来,“没看出来你还挺着急!好吧,兄弟就告诉你……”正要说话,瞥见了一旁明显不太自然的洛妍,于是转而打趣道,“要不这样,哪天来三斤水煮鱼,我就告诉你!”
洛妍闻言明显松了口气,不然继续听着一群男生插科打诨,调侃女生,她觉得尴尬症都要犯了。
旁边一直并未做声的许言,却突然将一瓶矿泉水递到洛妍面前,“口渴了吧,给你。”
洛妍抬头,在许言闪光的镜片后看到了一种善意和淡然,所以她只是略一迟疑,就微笑着点头接过了水。
“来了!”毛懋话音刚落,洛妍这才转头看到了翩然而至的顾媛婷。顾媛婷上午穿的真丝套裙此时已经换成了一条裙角点缀着山茶花的连衣裙外加小披肩,还戴着宽荷叶边的遮阳帽,鼻梁上驾着一副黑超,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小明星到海边度假呢。
众人于是边聊天边往外走,都是刚毕业的学生,有很多共同的话题,不多时就熟络了起来。
静谧的花园里绿草如茵,蜿蜒的小路两旁种植着热带林木,路灯由花纹别致的镀金灯箱笼罩,显得小巧精致。沿着花园小径走了没多远,就来到一个岔路口,一条道通往海滩,一条道通往高尔夫球场。
“咱们往哪边去?”说话的是毛懋,但却明显地看向顾媛婷和洛妍,显然是很有风度地在征求两位女士的意见。洛妍倒是无所谓,于是沉吟不语。顾媛婷见状,朱唇微启,“去打高尔夫怎么样?”
众人闻言不由暗暗吃惊,毕竟这种“贵族”消遣,对于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来说,还是太奢侈了点。
陶勇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难道自己刚才在路上的热络表现得太过明显,顾美女这是借机划清界限,让自己知难而退?
“哟,原来媛婷还会打高尔夫啊,如果不介意教教哥哥,我就陪你走一趟。”毛懋略显痞气的话,让墨镜遮掩下的顾媛婷流露出几分鄙夷,于是嫌弃地转头加快脚步往高尔夫球场方向走去。
毛懋立即厚着脸皮跟了上去,陶勇犹豫了片刻也去了那边,江涛正在踌躇该往哪儿走。一路沉默的许言此时却开口了,“好久不来海边,我想去海边走走,我们去那边吧。”说话的同时看向洛妍,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洛妍正不想去高尔夫球场,也就答应了,江涛也不再犹豫,决定跟洛妍这一组一起行动。高尔夫球这种高大上的运动他玩不起,根本不会打,所以就没必要跟着去丢人了,除此以外,毛懋和陶勇那个架势,明显是垂涎佳人,江涛也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海边凉风习习,夕阳西斜,大海显得愈发沉静而神秘,只余小小的浪花,一波接一波地拍打着沙滩。洛妍听着大海的声音,感觉心都沉静下来。三人漫无目的地在海滩上走着,江涛主动和许言攀谈起来,这才得知许言竟然是誉满全球的伦敦lse学院的毕业生。虽然c招收的人员,不乏全球顶级名校的毕业生,但众所周知,lse并非只是成绩优秀就可以跻身其中的,因此江涛和洛妍不由对许言刮目相看。
“那个顾媛婷到底有什么背景,看起来一副千金大小姐的样子。”江涛也忍不住八卦起来,因为许言和毛懋一样,也是在滨城入职的,所以想从许言这里探听一二。
“我也不知道。”许言淡淡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显然对此并不感兴趣。
江涛只好聊一些自己的留学见闻,想拉近和许言之间的距离,能和有来路的人搞好关系,肯定大有裨益,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只是这样一来,洛妍这只“土鳖”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洛妍是a大毕业的?”许言话题却转向了洛妍,“是哪个专业?”
“计算机。”洛妍回答得心虚,跟许言等人金光闪闪的履历比起来,自己的学历却是显得有点“水”。
没料到许言却仿佛豪不介意,反而重重地沉吟一句,“计算机?哦,好巧!a大是一所很有底蕴和历史的学校,我父亲早年也是从a大毕业的,不过那时候并没有计算机专业,他是学计算数学的。”
“哦,是吗?a大的计算机系确实是从计算数学专业里分化出来的,原来你父亲是老前辈啊!”洛妍的语调忍不住轻快,刚才被海龟的光环刺伤的小心灵,慢慢地找回了感觉。
许言将洛妍的小变化看在眼里,嘴角微扬。江涛也注意到刚才自己只顾着搭讪许言,却冷落了一旁的洛妍,并且言辞里面或多或少流露出对国内大学的不屑,禁不住有点尴尬,赶紧附和许言,夸奖a大是国内难得的很有学术氛围的院校,其毕业十分优秀云云。
看洛妍和许言不以为然的样子,他赶紧抢白道,“真的,我真的对a大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在美国的室友原先也在a大求学,个人能力十分出色,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程序设计者,还难得的有商业头脑。”说着又像想起什么来似的,补充道“哦,对了他也是a大计算机系的,没准儿洛妍认识。”
洛妍其实闻言已经十分惊讶,一个想法在心底呼之欲出,但却难以置信。江涛随后吐出的那两个字,惊得她以手掩口,呆立当场。
江涛,他和陈郁竟然在美国是s大的室友!时隔多年,陈郁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他的消息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涌现,让她心底久违的伤痕又仿佛被狠狠刺了一下。
陈郁当年走得那样无声无息,这么多年来,洛妍刻意不去追寻和他有关的任何消息。有时候,曾经的过往显得遥不可及,飘渺虚幻。此刻,她也有瞬间的恍惚,仿佛多年来梦境里的一幕突然变成了现实,让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她应该回避这个话题,还是应该像在梦里一样,抓住这根稻草追问下去,问他到底在哪里?他过得好不好?他现在在干什么……?
稳了稳心神,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洛妍迅速地调整了一下情绪,深吸一口气,“对,我认识,和我是同班的。”但是语调里透出的却不是此时应有的欣喜或是惊讶,而是不合时宜的失落,任谁都能发现洛妍此时的不寻常。
江涛莫名其妙,许言却若有所思。一路无话,三人随后回到了酒店。
晚间的聚餐安排在金碧辉煌的宴会厅,硕大的圆桌中间摆放着硕大的花篮。
十几个人坐在偌大的桌子旁,竟然不显得拥挤,然而餐桌上方天花板的穹顶设计,通过声波反射增强而让隔着大桌交谈的人也不显吃力。“倒是一个讨巧的设计。”陶勇赞叹道,作为曾经的土木系学生,对于建筑设计业是略通一二的。
艾米作为此次培训的组织者,坐在主位上,其他人依次落座,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洛妍却有些失魂落魄,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陶勇的失意,没注意到江涛的迷茫和猜测,也没注意到顾媛婷落在她身上明显有些敌意的目光,以及,许言那淡然得若有似无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