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在短暂的瞬间中分出胜负。柔软的“天驱”在瞬间突破寒冰裂齿剑生硬的弧线,贯穿金帝的肩膀。接着,在自己的学生来得及回防之前,战无不胜的帝王已经冲进了他的怀中,然后全力一击。
金帝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世界树之冠上坠落了下去。在碰到数千米以下的坚硬地面前,他的意识便沉入了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在决斗中落败的血族醒了过来。
头顶的世界树之冠上,激烈血腥的战斗依然持续着。银色的使徒和黑色的血族在枝叶间穿梭,交织的火网和流窜的闪电在战场上咆哮,每一处都上演着惨烈的攻击与防守。女闲的信徒们正不惜一切代价地拼死抵抗,但战线依然在不停地收缩。
金帝试着动了一下,可是身体没有任何回应——全身的骨头都已折断,脊椎被帝王彻底破坏,内脏也都全部移位了。如果不是因为世界树脚下堆积着比山还要高的尸骸,在坠落的时候自己大概就已经粉身碎骨了吧?但即使幸运地恢复了意识,他现在的处境依然很危险。
继续这样躺着的话,亡灵的躯壳会毁损到无法恢复,依附其上的灵魂也会因此回归幽界。不过,说不定这才是最适合自己的结局。
因为寒冰裂齿剑的持有者又一次背叛了相当于亲人的存在,只为守护那个既无法定义也无法触摸的“世界的利益”。
急促的马蹄声令金帝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接着,醒目的血红色铠甲跃入他的视线。“您就是金帝·卡赞?”审判骑士匆忙地靠近吸血鬼,摘下兜帽后露出一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请不必担心,我是由凯茜琳派来保护您的。”
“凯茜琳?”金帝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
“是的。因为首领她说绝对不能让您死在这里。虽然女闲成为神的可能已经被抹消,但时间并不会就此停止,未来一定会有新的女神诞生,赛丽娜也必须进一步监视。”年轻的骑士点点头,“如果就这样死在这里的话,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和放弃并没有区别。”
如果就这样死在这里,无论是赛利亚的死还是信赖自己的血族的灭亡,都会变得毫无意义。一个冷酷的声音在金帝的心中响起,迫使涣散的宝石瞳重新凝聚起求生的意志。
“血。”吸血鬼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我需要鲜血。”
“是。”凯茜琳的同伴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在手腕上划开一道伤口,让赤红的液体从体内流出。"
寒冰裂齿剑的持有者开始贪婪地吸吮起来。
当审判骑士携着金帝登上远离战场的山崖时,震彻天空与大地的雷鸣在身后响了起来——女闲之黎明的最后一小时,赛丽娜的雷霆之枪终于从神界刺入了现世。被摧毁得支离破碎的魔法防御结果根本无法抵挡神的怒火,碰撞的瞬间便灰飞烟灭。接着,属于女闲的世界树在比太阳还要灼热的闪电中化为了燃烧着业火的巨大坟墓。
金帝的目光被牢牢地钉在高耸入云的火焰之柱上,一动也不动。以为舍弃了感情的灵魂在那景象前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冻结的心脏像是要冲出胸膛一样躁动,逼得他用力将手按在心口。
好想大叫。好想再次回到战场。
好想守护那些誓死也不愿后退的战士。
可是……那是绝对被禁止的,如果做了就相当于否定了一切。
“痛苦吗?”红发少女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响起,“一定是很痛苦的。因为那是罪。即使以正义或是世界作为战斗的理由,背叛依然是背叛,将深信自己的同伴、老师以及女闲推向死亡,这个事实并不会改变。
“但是,你要记住一点。无论怎样也绝对不可以舍弃此刻的痛苦和记忆。舍弃感情的话,人就会变成傀儡,而傀儡是根本没能力守护这世界的。冷静地判断问题,但不要像机械一样失去思考的自由;牢记罪孽与痛苦,但不要让凡人的感情阻挡住自己的剑锋。”凯茜琳凝视着寒冰裂齿剑的持有者,“只有这样,你才能成为一名。”
金帝·卡赞无言地点了点头。他最后看了地平线尽头逐渐坍塌的枯木一眼,然后缓缓转过身去。
“走吧。”背叛了同伴、牺牲了女儿的男人简短地说。
赛利娜历一二七年,女闲的灵魂之石在黎明中被毁灭,世界树消失。整整七十万远征军中得以幸存的不到五万,而其中大部分都是金帝的追随者——那些乘乱逃出的联盟军,直属于女神的吸血鬼一族几乎全灭,帝王凯尔维斯也下落不明。
金帝·卡赞的历史记载同样到此终结,之后再也没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字。历史学家们对于他的背叛众说纷纭,但讽刺的是.没人知道他们讨论的对象依然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依然影响着这个世界,依然守护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