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斐的世界观彻底粉碎了。
她家里也算是富裕人家,在下面的一个小城市,她爸爸下海的早,九十年代中期已经家产百万,住着别墅开着豪车。
虽然原来也普通过,但那会儿大家都一样,她爸又是个小干部,她从小到大都没缺过什么,生活条件一直也不差,要不然也不会考艺术类院校。
整个八十年代的变化是温和的,一切都在无声中悄悄的,就是商品逐渐多了,大街上的颜色越来越丰富,女人开始打扮了。
老百姓手里开始有了余钱,能吃上肉了,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在增加。
那时候还没阶层,大家都一样,下了班收酒瓶子的和哪个科长一样蹲在门口路边下象棋吵的不可开交。
孩子们都上一样的学校,老师也不会区别对待,大家交朋友都是看性格看脾气性格,没有人考虑谁的钱多少。
干部的家庭也就是多吃几顿肉,衣服上不用打补丁,电器全一点。
八十年代末,下海经商成为流行符号,大批的冗沉人员放下编制扑向新生活,开启了不一样的人生。
到了九十年代中的时候,贫富阶层初步建立,但并没有形成什么压制,大家只要努力都有机会,谁也别瞧不起谁,奋斗还是有结果的。
勤劳致富在这个时候还是认真的。
张斐十几岁的时候,家里就有了小汽车,后来建了自己家的别墅,成为市里有钱的那一拨。
然后,她就发现以前的小伙伴们不太找她一起玩了,在一起说话也不像以前那么随心开心。
高中她被家里送到了省城的重点中学,和原来的小伙伴彻底断掉了,虽然生活依然继续,但她心里时不时的就开始怀念,开始对现有的生活排斥。
然后她就瞒着父母报考了音乐学院,一个是喜欢,再一个就是不想按着家里的安排走。
她要抗争,她不想靠家里,她要凭着自己的努力挣钱,想着有一天那些小伙伴会重新接纳自己。
然后她发现自己太天真了,艺术类学校需要花的钱太多了,她根本无法负担,只好‘悲伤又弊屈’的重新接受了父母的给予。
她用小本本把账记的清清楚楚,想着有一天赚钱了就还给她们。
她是学舞蹈的,之所以同意同立军的邀请还没毕业就签到了经纪公司唱歌,就是为了挣钱。每天的培训很辛苦,但她很充实,也满怀着希望。
单纯的孩子还并不知道这个社会的真实面孔,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情况,只是一厢情愿的努力着。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的遇到了张彦明和崔世佳,如果不是崔世佳的一见衷情……
她也想像过富贵人家的生活,感觉应该也就和自己家差不太多,房子更大点,也许有个小花园和游泳池,但眼前的一切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后面酒店里有游泳池和健身中心,还有ktv和电影院,后海子那边有咱们的酒吧,你要是想玩的话拿着员工卡就行,认卡不认人。”
崔世佳在一边还在给她介绍基本情况:“出门的话要打招呼,工作室会给你安排车,最好不要一个人出去,不太安全。
如果想吃什么或者食堂当天的饭菜有不喜欢吃的,你就直接和厨房说,他们会给你另做,但一般弄的都挺好的,每天也是换着花样。”
“员工卡的用处很大,在咱们自己的酒店商场卖场超市电影院都有打折,一定要随身带着。”
张斐正在收拾衣物的手一停,扭头看向崔世佳:“我不想住在这了。”
“每天早饭,啊?啥?”
“我不想住在这了,我想住到公司的宿舍去。”
“可,这就是工作室的宿舍啊。”
“骗人,这床和家具我家里都没有,肯定特别贵,哪有这种宿舍?我就想好好唱歌跳舞,别的……我不干。”
崔世佳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你想什么呢?这就是工作室签约艺人的宿舍,大家都一样。你还非得去享受非签约演员的生活?
再说也没什么区别呀,就是两个人一间,装修没这么好,别的都一样。”
“我不想特殊,我就想凭着自己挣钱。”
“没特殊啊。”崔世佳完全被张斐给搞懵了:“怎么了呀?”
“你们高官家里的孩子,从小锦衣玉食有钱有势的,根本不知道我们普通人家的孩子想要什么想什么。我就想凭着努力挣钱,别的什么都不想干。”
“谁,谁呀?我爸是官,但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呀?我现在还不是出来打工跑腿?”
“你们挣钱那么容易,手一伸嘴一张钱就来了,这种钱我不想要,也不想花。”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我哥对员工好还错啦?”
“住这种王府,用的东西都这么豪华,一个月几万块电费毫不在意,不就是钱来的太容易嘛,权势大,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你们想挣钱就把厂子毁了变成个人的,什么都不用付出,然后大把挣钱,你见过那些吃不上饭的下岗工人吗?”
“你你,你,你和同立军也这么说话?”
“……,没有。同老板和你们又不一样,他也没这么有钱。看他和你们说话的样子家里肯定也不如你们。
他签我连工资带吃住培训怎么也得花不少钱了,你们一句话他就得让出来。我像个玩具似的。”
“你放那个,啥。把你签过来我哥承诺了同立军两张专辑,还答应了如果两张专辑没挣什么钱就再来一张,还可以让他参与综艺,你知道这些值多少钱吗?”
“多少钱?”
“现在外面请我哥写歌一首给二十万我哥都不搭理,一张专辑多少歌?还有专辑挣的钱呢,得多少?
都不说苏玉和彩衣姐,果果一张专辑都能给工作室挣回来几百万,我哥亏大发了我跟你说。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
“不用你管。”
张斐花容失色,双手抱到胸前:“我我我我,我不干啊,想都别想。我,我和你们拼命我。”
“你想什么呢你?你有病啊?”
“谁有病?小佳佳你又得瑟了是吧?”苏玉叨着个棒棒糖走进来靠到门框上打量屋里:“张斐是吧?我是苏玉。”
“苏玉你再这么叫我翻脸啊。”
“叫姐,没礼貌。不叫你佳佳叫什么?有能耐改名儿啊,改了就不叫了。”
“你这会儿跑过来干嘛?”
“我明天一早要出门,在家不方便,车还得起早去家里接我,来回折腾。”
“我说你就住这边得了,你弟弟也大了,你非得在家挤什么呀?想了没事儿回去看看呗,又不远。”
“嗯,”苏玉点点头:“我今天也琢磨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