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夏已经快要初冬，江南这边，却还是深秋。
别庄里种了许多常青树，满眼的绿，秋意就不那么浓了。
还是待惯了的地方舒服。
楼千雪心底有了归乡的安然。
苏墨晚忽然在她耳边道：“一会儿看见父皇，你别惊讶，是我给他透露了行踪的。”
楼千雪怔了一下，“他……他在别庄里？”
“是啊。”
苏墨晚轻声笑笑，悄声道：“我把你遇刺的事，回来的事，都告诉他了，反正也瞒不住，早点让他知晓也好，省得后面急急火火。”
楼千雪了然，“原来你前几天鬼鬼祟祟，是给他递消息了。”
“哪儿是鬼鬼祟祟啊。”苏墨晚很自觉地道，“这叫偷偷摸摸。”
楼千雪没和她继续贫。
她要想的是，一会儿怎么应付墨尧帝，万一他问起来，她该怎么回答。
还没想出个结果，便听见一道豪迈的笑声传了出来。
楼千雪认得这笑声，就是墨尧帝。
她有些紧张起来。
苏墨晚感觉到了，握了握她的手臂，带着笑悄声道：“一会儿见了老头子啊，你把自己往惨了说，他肯定心疼，一心疼，他肯定就站在你这边了。”
楼千雪知道她的意思。
两国联姻，重在邦交，这不仅仅是她和苏墨白两人的事，更是云墨和琉夏两国之间的事，她如今这样跑回来，说不定，还会被送回去的。
她身上扣了公主的身份，就由不得自己了。
她现在唯一能倚仗的，就是墨尧帝对她娘仅存的感情，也不知道在两国邦交之前，这点情分，还管不管用。
楼千雪点头，“嗯，我知道。”
师承郢也听见了那笑声，下意识不太喜欢，又见两人在前面嘀嘀咕咕，他微微蹙了眉。
很快，几人进了二进院子。
刚刚跨进去，又是那道粗犷的笑声传来，没多会儿，就是一众脚步声，很快，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堆人。
走在最前面那人，瞧起来五十左右，眉目硬朗，身材魁梧。
不是俊美型的，属于俊朗那一挂的。
虽然容貌不是太惹眼，但他浑身透着一股气势，不容忽视。
“父皇！”
前面的苏墨晚高声喊道。
男人大笑，看向苏墨晚和楼千雪的目光，慈爱非常。
师承郢猛然顿住了脚步。
这就是墨尧帝？
老了。
只不过，比起他想象中肥头大耳的形象，倒是好了许多。
和前面两个孩子说了两句之后，墨尧帝就往他这边看来，估计是要看羽儿，在看见他的时候，墨尧帝审视了两眼。
怀里的羽儿突然朝着墨尧帝的方向伸手。
这可把墨尧帝高兴坏了，他开怀大笑，撇下前面两个孩子，往后走来。
师承郢不想离他太近，就把小短腿放到了地上，刚刚落地，小短腿就朝着墨尧帝跑过去。
墨尧帝立即顿住了，蹲下身，等着小短腿。
“哈哈，朕的宝贝乖孙！”
小短腿被抱进了怀里，墨尧帝下巴上全是黑胡茬，他在小短腿脸上狠狠亲了两下，小短腿躲了躲，却是笑着的。
师承郢有点酸。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了，他犹豫着，要不要再走近些。
他期待，期待结果是他预想那样。
可他又难得地有些忐忑。
墨尧帝亲够了宝贝外孙，抱着小家伙站起身，撞上陌生男子的目光，他叫了儿媳妇，“墨晚，这位是哪家的公子？”
苏墨晚正要回答，师承郢看向楼千雪，淡淡地道：“千雪，你过来。”
于是，苏墨晚扶着楼千雪往回走了好几步。
“父皇。”苏墨晚笑着道，“这位是天山派的掌门，师公子。”
闻言，墨尧帝唇角的笑意立即淡了。
他看向师承郢。
“天山派掌门？”
师承郢感受到了敌意，不是很浓。
他没做声。
楼千雪走得近了，墨尧帝也仅仅在三步之外，这个距离，足够他做出判断。
他凝眸，模样看起来有些怪异。
楼千雪出声喊他：“师父？”
也就是她声音落下的时候，师承郢面色微变。
他瞳孔微微一缩。
“师父？”楼千雪又喊了一声。
苏墨晚也瞧出了不对劲，忙关怀道：“师公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师承郢看看楼千雪，又瞧向墨尧帝。
他睫毛轻颤，不愿意相信。
于是，他又往前走近了一步。
墨尧帝是见惯了刺杀的人，他刚刚自称‘朕’，表露了身份，此时师承郢靠近，他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
边上的侍卫立即将手握上刀剑，神情戒备。
师承郢又往前追了一步。
楼千雪不解，连忙问：“师父，怎么了？”
师承郢没说话。
墨尧帝总不能再退，他站住了，沉声道：“你有什么话，直接说。”
师承郢看着前面的墨尧帝，右边余光里是楼千雪。
他眸中光华聚了又散。
最后，他往后退了一步。
神色已恢复正常，他淡淡道：“本尊收了千雪为弟子，不想让她去琉夏做皇后，皇上有什么看法？”
墨尧帝看了女儿一眼。
“拜师的事，只要千雪愿意，朕当然没有意见，至于做不做皇后，这个同样要看千雪自己的意思。”
师承郢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楼婧如果还活着，肯定和本尊一样的想法。”
这回，轮到墨尧帝面色微变。
楼婧就是楼千雪母亲的名讳。
当年，她出宫留下的信上，说的就是自己不喜欢宫里的生活，让他不要找她，也不要找孩子。
她说，要让孩子过平凡人的日子。
师承郢的话，让墨尧帝想起了那段往事，心上就好像被扎了一刀。
帝王多情，这话不假。
他对楼婧，是有喜欢的。
最初，是因为楼婧身上有几分姬玉的影子，后来，他发现了她独特的地方，渐渐从姬玉的影子里摆脱出来。
结果，她这时候跑了。
原因就是不喜欢宫中的生活。
荣华富贵不缺，恩宠不少，皇后管理有方，后宫里也没有太多的诡谲，他想不明白，她为何不喜欢。
墨尧帝从思绪里抽身，他看向面前的人。“你怎会知晓千雪母亲的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