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蕊躲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
四周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时不时有山风吹过,伴随着夏日的各种虫鸣。
她并不害怕。
只是,三哥去得有些久了,她不由有些担忧,一颗心被吊起,高高悬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见了马蹄声,再过片刻,是骏马被勒停的嘶鸣。
沈慕蕊赶紧起身,挪到了洞口,她并没有直接奔出去,而是躲在密密麻麻的藤蔓后,小心翼翼往外瞅。
是沈慕遥。
这洞口有些高度,之前是沈慕遥托举着她上来的,这会儿沈慕蕊等不及三哥过来了,她抓了一根藤蔓,就滑了下去。
因是第一次,动作很生疏,她感觉到手心被磨得火辣辣的,落地的时候有些控制不住,一屁股跌倒了。
沈慕遥已经三两步到了近前来。
“蕊蕊,没事吧?”
他伸手扶人。
沈慕蕊很不好意思,拽着三哥的手站了起来,大概,她这种就叫没本事还逞强了吧……
“我没事三哥,你见着晋王殿下了吗?”她急迫问道。
沈慕遥沉缓摇头。
“没有,朝廷粮车遭遇了劫匪,兵部侍郎跟在晋王身侧寸步不离,那人识得我,我没法与晋王殿下说话。”
见蕊蕊眼中浮上淡淡的失望,沈慕遥忙道:“别着急,咱们就跟在他们后面,一定会找到机会的。”
“嗯。”
沈慕蕊点头,却看见沈慕遥的银枪上染着艳红血迹,顿时惊道:“三哥,你与朝廷的人交手了?”
“不是,是与劫匪交手了,对方人多,朝廷的车队应付得有些吃力。”
沈慕蕊愣愣地眨眼。
原来是这样,不过,她实在想不到,三哥会出手帮朝廷。
兄妹两人上马,离开了山林。
接下来的几日,沈慕遥带着蕊蕊远远跟着晋王一行人,上次晋王受了轻伤,他身边一直有兵部侍郎陪护着,实在很难找到机会见他。
就这样跟了五六日,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北疆地界。
这是云墨的最北方,再过去,就是北渊了。
受战事影响,越靠近北渊,越是荒芜,沿途所见的几个小村庄皆是七零八落,空空如也。
沈慕遥勒停了马。
沈慕蕊第一次见到这样荒凉萧瑟的景象,心头有些难过。
“蕊蕊,咱们不能再跟过去了。”
沈慕蕊轻轻点头。
附近的人都逃难去了,她知道,战场就在前方。
沈慕遥勒转了马头道:“咱们往回走一段,找个安稳的客栈先落脚,用不了几日,晋王就会折返的。”
沈慕蕊又点头。
兄妹两人往回走了一日,在晋王回程的必经城镇停住了,恰好小城里有个客栈,还算干净。
沈慕遥交了银子,定下一间房。
不出意外,掌柜的和伙计都拿暧昧的眼神看两人,很久以前沈慕蕊很不自在,如今,却是早就习惯了。
沈慕遥是不会让蕊蕊独自住一间房的,他怕一个不留意,蕊蕊便会遇上危险,所以还是搁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放心。
房间里就一张床,沈慕蕊习惯性地坐了上去,拢着薄被靠了靠。
她伸了伸腰板,很舒服。
快两个月了,她和三哥一直在赶路,几乎要撑不住,幸好有念头支撑着她。
沈慕遥和店家要了茶水,他见蕊蕊躺在床上没动静,走过去一看,已经闭着眼睡着了。
她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额头上冒了几粒小小的红疙瘩,想来是连日的赶路,累得上火了。
虽然天气炎热,但沈慕遥怕蕊蕊这样晾着睡会生病,就下了楼,准备去和店家要一床薄被。
此处是北疆腹地,受战事影响不大,客栈里还是有好几拨客人的,一听说沈慕遥要薄被,掌柜的疑惑地将他看了看。
“公子,房间里不是都有被子的吗?”
沈慕遥当然不能说那床被子被蕊蕊靠在身下了,他说的是自己要与夫人分床睡。
掌柜的立马一脸同情,叫了小二跟着送上去。
沈慕遥走在前面,他一条腿踩上楼梯,却忽然僵住,不动了。
视线往上,楼梯的最上头,有人要往下来。
这一瞬间,沈慕遥忘了该如何反应。
廖圣璎是年前成的亲,如今已经是五月下旬,一转眼,居然已经小半年了。
沈慕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或者说,他没想过,两人还能再见到。
廖圣璎梳起了妇人发髻,这褪去了她不少稚气,她静静停在楼梯尽头,也看向他。
同他一样,廖圣璎脸上,也浮着不知所措的迷茫。
她的眼中,没有欣喜。
只有惊愕和意外。
“沈……沈公子?!”廖圣璎身后的丫鬟惊呼出声,打断了两人间的平静。
廖圣璎轻提了裙摆,一步一步往下来。
这时候,沈慕遥才注意到,她的腿脚已经好了,行动自如。
他松了一口气,心里的负疚,骤然轻了许多。
廖圣璎要下来,他是不可能堵在楼梯口的,于是他将腿撤了回来,往旁让了一步。
最终,廖圣璎停在了他两步远处,她看着他,眼神平静。
“义叔,你怎么在这里。”
义叔?
沈慕遥被这个称呼弄懵了一瞬,很快,他想起来了,廖当家与他歃血结拜过。
“我来找人。”
沈慕遥将她眉眼看遍,看不出怨恨来,他又松了一口气,想来,她过得很好。
当初,他就问过蕊蕊,她是喜欢陆遗风多一些,还是喜欢江卓多一些,当时蕊蕊的答案是陆遗风。
让她心动的是江卓,陪伴她守护她的,则是陆遗风,她忘掉了最初的心动,臣服于陆遗风的温柔。
如今廖圣璎也一样,她看着他的眼神那样平静,再也找不出当初的半分喜欢,想来,单巍对她很好,他已经将他取代了。
这个结论,让沈慕遥心生庆幸。
当初廖圣璎匆匆嫁人,他有推脱不掉的责任,如今她过得很好,他可以放心了。
她肯叫他一声‘义叔’,显然并不恨他,沈慕遥只得受了。
他礼尚往来,问道:“你又为何在此处?”
廖圣璎挤出一个笑来,正要答他,忽然,楼梯上响起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转眸一看,是单巍阴沉着脸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