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曲鸿识趣的选择了沉默,他只是大幕司的幕僚,并非男主人的心腹,曲鸿知道分寸。
张少英在内账中整理思绪,柳燕则在外帐小歇了一会儿,醒来时,但见得帐中斥候来来往往,显是有所大动作。一众斥候见得柳燕醒来以为是吵醒了二主人,均躬身作揖致歉。柳燕示意无碍,一众人才出帐去。窈楚端来洗刷用具伺候柳燕简单梳洗,便去准备沐浴事宜。柳燕进得内账,帐中只有曲鸿在侍候。丈夫笔走龙蛇,大印在侧,验字册摆了百余本。知道妻子进来,张少英抬头向妻子示以微笑。柳燕走过一瞧,但见文书上尽是调令,大意为调集心,箕,尾三坛建制之外所有能战之弟子聚集于此处,并将此地命名为汉江阙。这一道道军令发将出去,三坛汇聚,加上双卫建制,至少有三万之众,兴师动众至此似乎有些不妥。柳燕瞧了一会儿,窈楚来唤可以沐浴了。待柳燕回来时,张少英刚刚整理完调令,将最后一批斥候人员派遣出去。柳燕即劝丈夫去沐浴,张少英欣然应了。待帐中只剩下曲鸿,柳燕忐忑问道:“曲幕,调集这麽多人力是否欠妥?”曲鸿躬身应道:“三坛的军事建制尚需改革,此番内乱之际,更不可后院起火,聚集一处改革更新,不失为明智之举。”柳燕问道:“这是你的主意?”曲鸿道:“属下未曾出言,皆主子自裁所为。”
柳燕不禁叹道:“这一战下来又不知得葬送多少性命。”曲鸿道:“武林争锋靠的不是拼杀,很多时候阵营只是衡量大小的骰子。主在谋略上,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柳燕道:“我只是担忧,近年来这般大范围的来回调集人力,是否会对横网的运作造成影响。”曲鸿应道:“横网运作能力已达到千人十日调集,万人十五日调集,十万人三十日调集,主子不必担忧。”柳燕惊道:“有这麽快吗?”曲鸿道:“除非遇上双线调动,否则误差不会超过三日。”柳燕沉默了,如此能力恐只有朝廷能匹敌了。
两人谈话间,斥候送来近半月来大幕司的来报。柳燕左右无事,当下翻阅起来。细看之下,柳燕在文书中账目中瞧出许多不寻常,大宋境内的整个横网正在全力运作,配合丈夫的所有行动,各层斥候司人员都不够用了。倾一派之力为丈夫行事,纵横派显是发生大事了,她这个实职的大幕司副使居然都不知晓。虽然丈夫也解释过,其行事关乎纵横派存亡之事,但为甚麽要瞒着自己?柳燕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无法往那方面去想。她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尽管心中寒心,终究忍到了晚间二人同床共枕,云雨之后,柳燕洒泪问起了这一切的由来。张少英在妻子面前向来不隐瞒,但柳燕这一问,丈夫眼神中竟然闪过一丝犹豫,才说道:“阿燕,你我血脉相亲,这世间也无你我所不能言之事。我脑子里装的事实在太多,给我几日时间整理思绪好麽?若是连你都不信任我了,我真的支撑不住了。”柳燕听罢,心口犹如滴血,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张少英瞧在眼中只觉得妻子如此待自己,自己竟然有怀疑之心,则已负于她。当下深情说道:“好娘子,此事关乎师尊生死,我俩深受纵横派大恩,若是保不得师尊周全,我也将再无面目活在这世上了。我需要更多情报,更多人力去做这件事,你相信我好不好?”柳燕惊道:“师尊怎麽了?那最近回我纸条的不是师尊麽?”张少英道:“我也不知道。阿燕,再给我几日时间,好麽?”瞧得丈夫紧张,担忧,怜惜的复杂情绪,柳燕意识到丈夫还是爱自己的,似乎是自己让他为难了。当下紧搂丈夫不住致歉,张少英安慰了一阵,二人这才沉沉睡去。
次日,张少英早早起来,有了妻子的陪伴虽歇息的短,至少睡的安稳。药坊的医师队凌晨便赶了过来,面对纵横派源源不绝汇聚的人力,诸宗皆震撼了。一直以来纵横派都大张旗鼓,出力甚巨,诸宗反而处处保留。面对纵横派的完整建制,仙宗圣女思量过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当下向丈夫冷逍遥送去了谋划书,期丈夫速速赶来。张少英刚巡视了杀手联军的阵营,才下得飞翅来,灵女的婢女便来请张少英入帐密议。
张少英进得账内,灵女正在扶案书写,大纸堆了半尺之厚。张少英并没与打扰,等了小半个时辰灵女才停笔,走到张少英身前一揖,言道:“还请好友上座。”张少英谨慎道:“不知圣女何故?”灵女道:“好友一阅便知。”张少英叹道:“圣女若是挖坑,小弟是打死也不从的。”灵女被他一席民间土话逗笑了,说道:“只是让你帮个忙,仙宗人力不算多,放心,会有好处给你的。”张少英无奈而笑,坐在案前瞧灵女写些甚麽。这一瞧张少英神色顿精神起来,三页过后,张少英正欲离座而起,灵女阻止了,自案前对坐了下来,说道:“仙宗也需要更革了,还望你以己之能帮我仙宗。”张少英叹道:“此乃一宗之局势,关乎本宗存亡,你就如此相信我一个外人?”灵女应道:“相较于纵横派,这不算过分吧?”张少英无奈笑道:“我一身的麻烦扯不清,你这可要忙死我了。仙宗不缺人才,让在下起笔,若是不足之处怕是贻误门人。”灵女叹道:“与我你也磨嘴皮子了?就一句话,答应不答应?”张少英苦笑道:“我能不答应吗!”灵女笑道:“纵横派能人辈出,为何如此倚重你一个小乞丐?此等气度当是非凡之识,我所为亦只是学到点皮毛罢了。”张少英实话道:“我只是担心仙尊哪里。”灵女道:“再过三年我将会承接宗门大统,仙宗经过内乱早已元气大伤,若非靠着逍遥城,仙宗早已不复存嫣。”张少英不解道:“仙宗实际开宗也有两百多年,经不起一次内乱?”灵女叹道:“是总坛内部的内乱,源头正是侠菩提三个入室弟子,玉仙师,重耀,水清柔,三人其中之一。”张少英谨慎道:“还请赐教。”灵女道:“三十二年前的事极为神秘和复杂。四派之主并非在与朝廷和冥宗大战时死的,那只是恩怨之下对冥宗的诋毁和自身的脸面。他们是在总坛内部的一次年例上,杜千化封死了密室石门,诸人皆中药宗幻香之毒,功力大减。阳派神通范秋,百变流云风诗琳首先遭戮,唯有天方神思陶道靠着高深的精神术与杜千化恶战,耗费一日之久两人恶斗之下终至同归于尽,方为众人赢得一线生机。待我们出关时,仙宗总坛十三派已然内讧,再加上金仓失守,不得已才隐匿。可知仙宗总坛除了各派之首向来各司其职,并佩戴蒙巾,相互不识,乱局之下,敌我不分。战神一派以平乱之名大开杀戒,领着左右护法,护门长老将窜乱的杜千化一式派,以及陶道南神派,风诗琳飞凤派,范秋东阳派三派屠戮的一干二净,几乎打断了两派的香火传承。你说他謀逆,他说是你杀害同门,篡权夺位,虚实之间至今未曾解开这个谜案,”
张少英思索道:“杜千化关上石门意味着不打算活着出去,那麽总坛内乱必有外人操控。”灵女叹道:“目前查到的仅仅是杜千化大弟子杜孤星,一个六岁捡来的孤儿。这些事早已临摹万遍,已无意义。”张少英道:“这其中不乏一场精心策划的局中局,当以仙冥两宗开战为基,再以仙宗内乱为辅,裹以仙宗金仓据实,这个答案很明显了。”灵女叹道:“纵横派谋划方略向来大胆,仙宗也许不适合,也经不起这种臆测下的结果。”张少英微微一笑,不再言语,方细细审阅大纸上的内容。这是仙宗当前形势的建制名录图。自从逍遥城并入仙宗,仙宗实力大增。除仙宗十三派之外,逍遥城以武学根基分为仙剑,破刀,点枪,邀月,矛盾,画戟,神器,青莎,飞天九派。瞧得这些排名,张少英忍禁不住的笑了,逍遥城潇洒之风依旧。这些只是仙宗的主体建制,并不需要更革。问题在于诸派之间的行政运作,以及筛选下来的逍遥城余众的行政问题。如今仙宗的内政外政同用一条道,竟拥挤又费时。尤其这其中一动,牵扯的便是诸众的利益,仙宗刚刚恢复元气,也不敢大张旗鼓。这三十年的卧薪尝胆,这些弟子都牺牲极大。这其中竟有人情,亦有人心,人心不可失。看得出来,仙宗一直在尝试再创一条运作之路,但明显不被众弟子接受。待张少英瞧完所有大纸,已是傍晚了。其全神贯注之际,开始着笔构建仙宗新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