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少英应道:“我不太了解,深处山洞之中,媚药倾泄、、、”张少英没有再说下去,陈坦秋刹那间神色肃穆,沉声问道:“你夫人的性格你最清楚,若真有不幸那也是不得已。小玄子不能死,柳氏虽贤惠却也至情至性,这是属于她的一份愧疚。”张少英神色恬静,应道:“我知。”此刻陈坦秋似乎带了情绪,冷声说道:“我教会了他君子之道,却未教他小人之念,这是我的错。世俗之间,女子多难,我无法多言。你且去吧。”张少英躬身向后退去,转身的刹那,柳天波正带人抬了一具裹尸放在一堆柴火中,瞧得张少英柳天波只是缓缓点了下头。从裹尸布胸口的血迹来看,应该是一剑贯穿心脏,是甚麽人需要这麽处理呢?张少英暂时还未收到讯息不好做出判断。
瞧得张少英离去的背影,陈坦秋脸色有些难看,柳天波走近身来,问道:“可有眉目?”陈坦秋道:“小玄子出事了。”柳天波眉头一紧,叹道:“这小娃子说了甚麽?”陈坦秋道:“此事我来处理。”柳天波没有多问,看向张少英离去的背影,陈坦秋道:“看见了吧?堪堪七载,一个小乞丐便有如此神气。”柳天波道:“如今瞧来,确实有些匪夷所思。”陈坦秋问道:“你读过中庸吗?”柳天波苦笑道:“咱们这一帮子人没一个喜欢读经的。”陈坦秋叹道:“如今的他,你让他当枭雄,当英雄,当侠客,当宗主他皆能胜任,这样的人,古往今来,多少人呢?”柳天波叹道:“他是读懂了人性。小小年纪便经历过悲欢离合,在狐山那麽一处地方便能撑起一片天,这也是需要天赋的。”陈坦秋道:“看来你还没瞧明白,换做是你,见面的第一面你便能下定决心让他做武林盟主吗?”柳天波一愣,陈坦秋道:“这样的疯狂只有纵横派做的出来。世俗之间,人心私利之下,纵横派以公天下选拔人才,以姬姓家族维护家天下地位,天下之间能有如此意识,并能如此贯彻,且能有如此成就,这已是惊世骇俗的壮举了。”
柳天波叹道:“看来我们是要重新读书了。”陈坦秋道:“你知道他读甚麽书吗?他读书读得最多的,一个是卫青,一个是郭子仪,顺带还读点曹操。”这一刻柳天波有些黯然,张少英的变化日渐加深,不再是昔日的狐山小乞丐了,纵横派这麽大的家业真能交到他手里吗?这也太匪夷所思。陈坦秋看向那堆篝火,脸色幽深,随即下令召集四方门诸士会堂。陈坦秋的到来,尚未超过三日便遭到这样声势浩大的袭击,四方门上下至此仍犹如在梦中。市舶司的占地颇大,内部庄园更是修缮的精细雅致,由于庄园内河水遍布,故而这一仗的损失其实并不大。
安定堂是四方门每日理事之所,这里是其实是昔年南平的皇宫,占地极大。大致分为前堂,中堂和后堂,前堂会客,中堂会事,后堂理事,另有大量的附属殿宇。陈坦秋率众入得中堂,四方门各司各部掌事排了满满一屋,足足三百来人,陈坦秋信步走上正座,瞧了瞧正座上一脸疲惫的的王彦昌,又缓步走下阶来,向众人说道;“今日之事也许能让诸位有所警醒,这一门之下人才济济,为何总斗不过人机呢?原因无他,四方门制度繁杂,内部派系林立,门生故吏不在少数。这安定堂是为安定天下之意,诸位真能明心正典,切身取义吗!也许有人有,但也有人没有,方有两千人打几万人都能全身而退的壮举。”
堂内众士子皆惊魂未定,明明瞧见陈坦秋被一剑透体,此刻他竟活生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人的一剑实在太快了,快到瞧不见身影,分不清是男是女。
陈坦秋续问道:“战损可统计出来?”林彬当即应道:“此战泱泱学子战死四百零七人,无一人受伤,四方门应付无方,此战未留下贼寇一具尸身。”林彬话到真处,言语中带着愤慨的情绪,此刻的四方门上下士气低落。他们至高无上的四方门今日便这麽轻易的被贼人攻破了,他们平日校训的防守完全起不上作用。而陈坦秋满意点点头,林彬算是机灵,知晓自己问这句话的用意。
陈坦秋道:“其实这也不怪诸位,所谓贼寇也有高下之分的,今日出手的是贼寇中的高手。那最后一剑为的便是本监项上人头,可惜了我那替身。自今日起我将重整此处,不出七日,本监军令所指,即敌寇伏法之时。”随即,陈坦秋将自己组建六司的想法付诸开来。纵横派的六司建制确实独有一套,四方门自然也知晓,但正因陈坦秋所言。四方门内人多职少,派系林立,且任何建制皆需皇帝陛下秘裁,他们不可擅自更改,否则视为謀逆。瞧得众人的反应,王彦昌虚弱说道:“陛下手诏在此,今后四方门诸事陈坦秋可独裁。”有了王彦昌这句话,众人担忧之心方定,但六司成立,千头万绪,七日哪里来的及?陈坦秋摇头道:“改制必会砸了许多人的饭碗,这才有建明卫的尴尬处境。此安定堂竟为安定天下,则家国之念高于一切,那些祸国殃民的贼寇需要宋刑统的典章鞭策,人间正道需要诸位传承,方不负皇帝陛下厚恩。”
此刻的陈坦秋在四方门诸士子眼里是那麽高大,他的言语太振奋人心了。即使是门主何进,监门王彦昌他们都说不出这样的话来,或者是他们能说却不敢说。四方门泱泱学子虽王亲贵胄,滥竽充数者多,但经过唐玉,郭晓的梳理,四方门四大枢纽多聚理想之士,否则今日的堂会已是鸡飞蛋打,因为没有人会听命于陈坦秋这样一个江湖草莽,或者说是曾经嘿道皇帝,这与四方门教义相悖,于四方门更是耻辱。但连番交战下来,许多人已明白,非常之时必用非常之法,每打一仗便成百上千的战死,这样的战损太夸张了。泱泱学子寒窗苦读,即使落榜也求一报国之心,却倒在了讨贼的路上,尚不能青史留名,甚至不能出现在朝廷建制的御案上。随后陈坦秋向众人说道:“接下来诸位将会有一些新同志,但愿诸位能不计前嫌,共同讨贼。”
谷/span此刻羽衣卫进入四方门皆身着鸿装,且四方门上下对张少英身畔之众皆有钻研,但众人还不确定。当陈坦秋将一众人领到中堂后的校场上时,衣着鲜明的羽衣卫正肃立而待,背上那醒目的罪字格外显眼。这一刻四方门上下唏嘘一片,没有的往日抨击和排斥,钻研过张少英的人皆知晓,黑榜这群人多为纵横派所用。于情此为天理不容,于理则愧对那些被杀害的冤魂,于法则无法原谅那些数不清的罪恶,但于心这麽多的人诚心向善不也是一种赎罪吗?事实证明那些冥顽不灵的皆在黑榜联军大营,愿意回头的则皆在此处?甚至符合天子太平治国的理念,只差一份大赦的文书了,而这大赦的文书需要一个绝对的理由,那麽羽衣卫的出现在此便不稀奇了。
瞧得羽衣卫诸众眼神坚毅,深邃的目光中流露着令人胆寒的杀气,那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者方能有的神韵,四方门诸学子中已有不少这类人存在。所谓术以知奸,以刑止刑,若真要达到安定天下之目的,这群人出身黑榜,天底下再没有比他们更适合,更贴切之人。有这帮人的加入至少可解目前困境,进而以刑止刑。连皇帝陛下都睁一眼闭一眼,他们又能说甚麽?天子近侍王彦昌便坐在里面,门主何进更清楚这其中诀窍。但陈坦秋清楚,当前双方还是不宜有过多的接触,一切皆需双方拿出实力进行撮合,这两种身份注定是不可调和的。
随后在陈坦秋的主持下,胡道与林彬从旁协助,四方门上下就这样开始了改制。这一切说开始便开始,都不容商榷,四方门上下均感疯狂,但这不也是人心所向吗?陈坦秋的身份注定不会有那麽多的牵绊,即是多数人不服,他也能拿出政绩来说话,一改四方门沉珂之态,毕竟其执掌武林盟三十余载,公正廉洁,四方门上下有目共睹。陈坦秋的方法也很简单,调取所有人的履历,然后塞入他和胡道林彬合谋做出的建制里。陈坦秋带来的虽只有百十来众,但每人带一点,卷宗的翻阅量自然不差,用他这种方法昼夜轮替都不需七日便可成。此刻胡道与林彬皆暗自震惊,这样的专权方式四方门盼了多少年,今日竟因为一个外人而实现了,说起来于四方门诸众而言这是多磨可悲的一件事。
不远处,张少英一行出得市舶司乘船从水路沿江西行,相对来说这里离狐山相当近,他终于可以放下所有回家了。他完整的通过了大幕司的勘验,剩下的便是内在。御留香一行几年来四处颠簸,难得有个地方歇息,众人有好友作伴,自是心甘情愿,大家确实需要好好歇息歇息了,路上他们将会合下酆都的遗体同往狐山。此刻的众人倍感思念下酆都,她的存在总能引起大家的注意,小家碧玉的脸蛋,心肠却毒辣的紧,连御留香都着了她的道,此刻她若活着那将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然而车船才过了八里渡,张少英便再次收到了横网讯息,其中内书颇长,是玄天派出事了。张少英没有声张,此刻的他不知是喜是忧。他虽非玄天派弟子,但辰善他们在玄天派的名册并未核销,他张少英更是玄天派的女婿。自姬灵霜率众尽屠党项八部首领之后,党项人对兰州南玄天派所辖之地的袭扰便少了许多,也安分了许多。上月却不知抽了甚麽风,侠影山庄通过生间里应外合,偷袭玄天派,趁玄天派掌门人韩白巡视之际再度突袭,片刻之际韩白不敌之下力战而亡。幸而玄天派地势本就易守难攻,虽全歼来犯之敌,却折损了玄天派的希望,韩白。
张少英思虑再三,他很清楚,侠影山庄这些年一直走下坡路,姬灵霜在时不断派黑榜杀手刺杀,她只管给钱,侠影山庄许多好手因此稀里糊涂丧了命。他们此刻突然来攻必有所谋,但无论如何,作为玄天派的女婿他必须要去一趟,这是他欠玄天派的。张少英本不欲说,但御留香却将内书抢了过去,一瞧之下不由眉头紧皱,随即喊来了众人。张少英苦笑道:“不必担忧,此行我一人独往。”御留香哼哼一笑,应道:“杀戮只能增加恩怨,但你也无法同一个强盗讲道理。”御留香话中有话,张少英反问道:“请教!”御留香摇摇头,说道:“天池与云都皆与党项蛮子有勾结,这已是不争的事实。”张少英眉头一紧,他一向只关注宋境之内的文书,外境之事他接触的少,也轮不到他管。御留香续道:“可惜了,咱们歇息了。这一招调虎离山,调的可能也不止你一人。”张少英幡然醒悟,是啊,他的回去一趟,妻子必然也得回去,但妻子如今掌管着龙魂,这是纵横派的最高机密,牧云端等还攻上了初云岭。张少英一念至此却也释然了,妻子的学识远胜于他,且姬灵霜悉心教授,她该有所能为。
羽千泷劝道:“我们陪你跑一趟吧!你一人前往若是再有意外,那就真的前功尽弃了。”张少英会心一笑,应道:“不必担忧,这里的局势已不再由我们控制,咱们只管游山玩水,纵情声乐。”御留香道:“我们留在山庄,此次你一人前去便是,可别丢老头的脸,半路被人给宰了。”张少英笑道:“要杀我的人太多了,巴不得他们一涌而上。”两人一言一语众人已不知究竟在说些甚麽,但众人并未阻拦,御留香见识非凡,必然有这样做的理由。张少英瞧了瞧身畔一众人,起身躬身长揖,然后带走了月仙,风神,夜虚三人,其他人则回狐山仙侣山庄。张少英就这麽走了,他只带了三个人,走得这麽直接,让刚刚重逢的班嫂一行失望不已。瞧得张少英离开的背影,众人担忧之际,御留香解释道:“党项蛮子之所以叫蛮子跟宋人是有区别的,他这一去正好挣点功名,顺带解决一下后院之事。”申屠月道:“他带的人越少,那麽成功的机会便越大。”御留香赞许的点点头,说道:“纵横派的衣钵不是那麽好接的,攒的威名必然是惊天动地,扬汉人大义之举。”御留香这麽一说,众人算是听明白了,但众人还是有所担忧,但他们无法控制事态。纵横派的行事总是这麽犀利,随着局势不断改变策略,竟而赢得有利的一面。同时他们也相信张少英的能力,他若是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倒真辜负了纵横派这麽多年的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