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客船抵达大连港。
丰劲松这次旅行目的很明确:找到毛雯雯,揭开她失去联系的真相;确认他们之间稀里糊涂的关系。
感谢善良的张小慧,轻易地资助了他五千元,让他有了金钱的支撑;感谢多情的张小慧,给了他爱情的希望,让他有勇气面对一段恋情的即将结束;更应该感谢的是富有的张小慧,让他看到了未来的富贵奢靡。
随着人流跨出候船大厅,西北风夹带着碎雪刀子似地扑打着面颊,丰劲松竖起了西服卷缩着脖子。他后悔不该不穿着那件有些落伍的呢子大衣。在异域他乡谁在乎你是否寒碜一点呢?
下了长长的台阶,出租车争相询问拉客。丰劲松毫不犹豫地钻进一辆女司机开的车。
仿佛刹那之间从寒冬变换成初夏,挎着女友毛雯雯送他的挎包步入大连金州区最豪华的宾馆大堂,中央空调的热浪就包围了他。在深圳,毛雯雯每个周末都要带他去宾馆开房,所以他对宾馆的入住手续驾轻就熟。
楼层服务员边泡茶边用好听的东北话介绍服务项目。
丰劲松当然知道房间内按摩服务的深层含义。
“我知道了。我要洗澡。”服务员长得不讨人喜欢,丰劲松下了逐客令。
裹着浴巾坐在沙发椅上翘着二郎腿,叼着烟卷,品着香喷喷的绿茶。丰劲松望着雪白的床铺,想尝试享受一下消费房间内服务,但想到即将见到丰满性感的女友,他忍住了。好好睡一觉,好好地侍候一宿雯雯……他躺进被窝,下体胀胀的,他油然将手搭了上去……
一觉醒来,看看表已经接近中午十一点了。丰劲松不及穿衣慌忙下床坐到工作桌,从金州区电话薄中查到了女友单位的电话号码,拿起电话拨打。
一声声振铃颤动着丰劲松的期待。
总机接线员总算接了电话:
“你好,请问你要哪儿?”
“这是毛氏海产集团吗?我找毛雯雯。我刚刚从青岛来到贵地。”丰劲松随口说。
“你找毛总?先生请问您是……”
“毛总?”丰劲松心里犯了嘀咕。大学的时候毛雯雯告诉他,她不过是公司的一个普通职员,公司派出委培学习企业管理的。——怎么突然变成了“毛总”?
“先生,请问你是……”对方再次催问。
丰劲松敏感地嗅到了蹊跷,他回答:“你只要告诉她:我是丰劲松大学时的室友,受丰劲松委托来大连看看她。”
“好吧。先生请您稍等。”
丰劲松忐忑地握着话筒,一刹那间,他颠覆了所有的计划——“如果她真是‘毛总’,见她时要买件贵重的礼物。刚刚流行的齐膝的的羽绒服她一定喜欢!——如果她真是毛总,张小慧算个屁!”
听到了自己久违的声音,想到他在青岛拨打数次女友的手机都被挂断,他压住了蹭蹭上窜火气:
“雯雯,你为啥杳无音讯?我是丰劲松,你的小松呀。什么意思吗?电话也不接?书信也不回?”
“你能不能有句实话?到现在你他妈的还骗?你刚才不是告诉总机你是……”
“我怕你不接电话。我太想你了,我在青岛努力工作积攒了点钱来看你,向你求婚……”丰劲松鼓足勇气再次撒谎。
“嚯,这我挺感兴趣。积攒了多少?”
“暂时保密。现在我要见你!”丰劲松根本看不到对方说完的冷笑。
“好吧,我现在在公司。”
丰劲松还要告诉毛雯雯给她买了一件羽绒服,但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丰劲松再拨时却总是忙音。
丰劲松的火气上来了,他胡乱敲击电话键盘骂:“老子找到你非掐死你不可!”
乘坐出租车买了一件羽绒服,赶到女友单位。等候烦了的毛雯雯正准备锁门出去吃饭,见到丰劲松出现在走廊上她重新开门进屋。丰劲松误解了毛雯雯的意思,跟进后亟不可待地关上房门从后背抄起毛雯雯胸脯抱住她:
“你把我想死了!”
毛雯雯木然站着,任由丰劲松在身前身后猥亵。当丰劲松举止失控之时,本来粗嗓门的毛雯雯恼怒地骂娘了。她挣脱转身,表情好似阎王。发出的声音似猪叫:
“你干哈,滚蛋,滚蛋!老实的!”
丰劲松一惊,被激情撑起的裆部瞬间恢复原样,他觳觫地一步一挪地坐到沙发上。
“实话告诉你好了,我是这家公司的主人。这是我们的家族企业,捕捞加工销售海蜇。我去你们学校委培学习企业管理就是给自己补充营养回来接班。至于咱俩的事,上学寂寞消遣而已。我现在和男朋友已经订婚了。”
“啊?这样说你和我……你已经名花有主了?你这不是耍我吗?你这不是耽搁我吗?”
“我耽搁你?你有病啊?我答应嫁你了?你不过是我同学而已。况且,你在学校的花费全是老娘给的。还有,你借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不就三千块钱吗?还怕我还不了你吗?”想到身后还有一个‘备胎’,丰劲松不觉着太伤心,倒是对自己的远见之明有些自我欣赏。
“为什么不现在还呢?你不是带钱来了吗?”
“当然带着。你愿意去我下榻的宾馆拿吗?雯雯,我想……”丰劲松还残存着一丝希望。他卑贱地看着毛雯雯睫毛长长的眼睛乞求。那曾经风卷云舒般的享受让他怀恋,他的目光猥琐地移动到毛雯雯鼓鼓的小腹下,“我很在乎你的!愿意再给我一次吗?”
“你还真有病!”看着丰劲松卑贱的眼神,她骂道,“你还真以为我相信你的鬼话呀,集钱求婚?骗鬼去吧!大学里老娘寂寞;我现在不寂寞,你就猪狗不如!”
“你怎么骂人?”丰劲松被骂火了,沉默很久突然发出瘆人的笑声,“你是在耍我?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跟你缠绵之时也是有了女朋友的。她小你三岁,娇小可爱。她哥哥的广告公司比你们这小小的办公楼要大一倍。”
“如果不是你编出来的,那个女孩该倒霉了!”毛雯雯藐视地瞪着丰劲松,“告诉你丰劲松,我不理你是因为我调查过你!你这个满嘴谎话的骗子!怎么,来大连的旅行费是不是又骗你女友‘你妈病了’?你妈妈生出你这么个畜生不得病才怪了!你说你爸妈是做服装生意的。不错,是卖衣服的——卖死人衣服的。”
丰劲松的脸红到了耳后。
“你这杂种不骗老娘或许还有的交往……”毛雯雯皮包里的大哥大响了。她从包里拿手机时碰到了丰劲松买来的羽绒服手提包,一伸手撇在地板上,“亲爱的,我马上赶到。老公,你陪广州的客户先喝着。大冬天的我屋里突然飞进一只苍蝇,怎么赶也赶不走。”
丰劲松陡然站立,气愤地呼哧呼哧喘息。
毛雯雯挂了电话回头看着丰劲松:“你走吧。借我的钱不要了。再不走别说我让你不好看!”
“我倒要看看你能怎样,你他妈的连我的小弟弟都咂了,现在却反目却比脱裤子都快!”
“你走不走?不走我唤保安了!”毛雯雯拿起包包。
“有本事你叫呀!老子不怕丢人,老子要把咱们床上的丑事都讲出来!”丰劲松歇斯底里地大叫。
毛雯雯瞥了一眼丰劲松,摁了一下办公桌下的按钮。
两个保安很快开门进屋。毛雯雯边向门外走边说:
“给他上课!完事帮我锁上门。”
丰劲松要拉毛雯雯,一个保安扭住了他的胳膊。另一个保安反锁了门,回身朝着丰劲松裆部就是一脚。
丰劲松惨叫地捂着裤裆在地板上翻滚。
两位保安上去架起问:“痛吗?要不再来一下?”
丰劲松弓着身体撅着屁股痛苦地大叫:“别……我的蛋碎了……”
丰劲松做了五分钟“拳击袋”后,狼狈地回到宾馆。他来不及关上房门,亟不可待地脱了裤子,查看自己红肿的下身。
他躺在床上流泪了。他呐呐地:
“早知道这娘们是个富婆我骗她钱干嘛呀!回去快快把小慧的钱还了,别再让这只小小鸟也飞走了……”
门半敞着,一个小姐敲门站在门口娇滴滴地问:
“大哥,要不要按摩?泰式按摩很舒服的。一百元而已。”
丰劲松慌忙提起裤子:
“滚,谁让你进来的!”
小姐不恼,反而走近床边。
“大哥心情不好?妹妹的服务保你舒服,可以让您忘掉烦恼,羽化登仙……”
丰劲松扭动着酸痛的腰部坐起,审看小姐后说:“锁上门吧!”
小姐完事后收了钱还要拿走那件可怜的羽绒服,丰劲松喝止了。
王经理办公室,昌隆集团宣传部的白部长在等候张思宁。
白部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气质美女。见到思宁进屋,主动伸出手来:
“我是白部长,听宁总介绍,你是三山湾的海带养殖专家?”
“哈哈。我不过是养殖过海带,什么专家呀!”思宁浅握着白部长的手,“请问找我什么事?”
思宁边问边观赏眼前这张粉妆玉琢,双瞳剪水的脸。
王经理解释:“是这样张经理,昌隆集团要与我们签订长期的广告合作合同。宁董的意思是开业仪式上他和苏经理签字。”
“好事啊。你签字就成呗,找我干嘛?”思宁说着,接过合作意向书坐到沙发上观看。
“张经理,苏经理不是回家了吗?我想,这事是不是你到会客室跟白部长谈。昌隆集团要搬迁至三山湾,你在那儿干过经理的。”王经理从椅子上站起来期望地看着思宁。
“你分管业务呀?”思宁疑惑地看着王经理。
白部长说:“我们集团公司要在三山湾兴建四星级大酒店。你们公司马上按建筑图纸做二千份宣传画报;要二百乘二百的逼真彩图。”
“你刚才说三山湾建了大酒店?那么偏僻,能行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依山傍海,多美!它已经破土动工了。弟弟你不知道,我已经打报告准备前去这个酒店任职。我很期待住在那里。”
白部长微笑,浅浅的酒窝旋出,人儿更迷人了。
“我在那里生活了近五年,似乎没觉着有多美。”
“弟弟你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那么美的环境,再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多么罗曼蒂克。”
“你没结婚呀?”思宁脱口问。
“我不过那么一说,姐结婚了,只不过你姐夫在美国。”
白部长幽幽的语言,醉酒似地表情让思宁不敢抬头。他感觉到姐弟称呼有点过分,但心里喜欢。
小慧过来告诉哥哥叔叔婶婶这个时间应该等在青岛汽车站。思宁只好说:“王经理,还是你们谈。我叔叔婶婶从老家来,我和爹爹妹妹要陪他们吃顿饭。白部长,午饭让王经理陪您。”
婚礼的早晨小港家里要宴请迎亲的新郎一行人。黄昏,苏局打电话给家里,靖水商港旁边有个小渔港有船卸鱼,他让司机和小港姨夫前去选购一些新鲜鱼。小港呆在家里憋坏了,她接到电话决定自己和司机前往。
准备明天早晨的酒菜,忙着整理嫁妆——家里忙成一团,妈妈无暇阻拦。
小小的码头上,卸货的渔船很多。卸货的农用车,拖拉机进进出出。
司机将车辆开进码头,没地停车又躲躲停停地出来,停在岗房和一幢两层楼房中间的路边。小港提着包和司机下车准备步行进入码头。他们身后,车旁走来一个黑瘦的小个子。他疯狂地踢打车轮胎骂:“哪个孙子的车?喂,是不是你们的?”
三十多岁的司机王哥只好回来:“这是水产局苏局的车。你一个孩子说话最好放尊重些。”
“苏局是个什么玩意?”小伙子蛮横无理,“你妈的快把车提出去,不然老子砸了它!”
王哥恼了,戳着小伙子的胸脯骂:“小猴崽子,你动一下试试?!”
苏小港急忙跑回来劝阻,可是已经晚了。还算壮实的王哥居然被不过六十公斤的小个子抱腰拱倒,两人跌在一起缠绕厮打。小港拉扯呼叫。
这时,跑来一个壮汉。来人一脚踢倒已经占了上风骑在小个子身上的王哥:
“都他妈的住手,老子是这的主人。你哪来的傻逼敢在这儿撒野?”
王哥和小个子爬了起来,怒目相向。
小港趋前解释:“大哥,是这样:是这个小伙要砸我们的车才引起争斗的。”
“放你妈的屁!”小个子冲到小港跟前朝着小港屁股狠狠地踢了一脚,“你这个狐狸精还帮着拐汉子拉偏架!”
小港趔趄几步站稳:“我的妈呀!你这孽畜连我都打呀?”
“小六子!”壮汉骂道,“你滚到码头上帮忙收货去!快滚!”
壮汉夺下小港掏出的手机,口蜜腹剑:“大姐,不要跟一个小孩生气,他才十九岁。我这个大哥替他道歉,行了吧你们?”
“不行!”司机上前讨要手机。
壮汉搡了司机一拳突然恼了:
“别他妈给脸不要脸!你爱咋咋地!现在,滚出我的码头!”
壮汉将手机撇在三菱车机盖上,向码头扬长而去。
“明天我结婚,别惹事儿。”小港抹着眼泪,看见司机抄起机盖上的手机要拨打电话,急忙抢下劝,“鱼咱们不买了。开车回家。”
司机上车脱下沾满腥臭污泥的西服,一言不发地启动了车辆。
小港打通了思宁的电话,听到思宁的声音后,马上泣不成声。
“咋了?”思宁正和公司同事以及从靖水赶来的几个同学在餐厅吃饭,他听到电话的哭声急忙走出餐厅。
“——你在车上?”思宁紧张地聆听后,“小港,出了什么事?说话!”
“我被一个小流氓踢了一脚!”小港说完撇下手机大哭……
司机停车拿起手机向思宁陈述了事情经过后说:
“我回局里马上找渔政站,渔港督监局,边检站,我要让这个小港口麻烦不断!”
“王哥,你知道我岳父的脾气,他不希望你如此。”思宁字斟句酌,“这个时候,忍隐对你对我对你们局长比什么都好!——你把电话给小港。”
“我在。”小港委屈地应着。她很清楚地听了思宁和司机对话,“老公,王哥也受了委屈的!”
“在三山湾我劝过你,只当蚊帐没掖好,让蚊子叮咬了一下!你也这样劝劝王哥。”思宁耐心劝说。
思宁重回餐厅,他站着喊话:
“大家静一静,我现在安排一下明天的任务。首先是邓师傅,明天七点以前要让职工们吃上水饺,关皓月妻子和我婶婶帮厨;爹爹和叔叔负责粘贴喜字;王经理和港姐新房的布置就交给你们了;陈玲带小慧和小丛他们继续排练节目,顺便想想有无未尽事宜;明天林部长乘坐港姐公司的商务车摄像,我坐港姐开的婚车,刘海开小港的桑塔纳,关皓月开箱车四点出发;王经理,开业仪式十点二十八分准时举行。开业的工作安排交给你了——特别注意开业仪式和婚礼仪式的衔接。好了,大家简单吃点饭,明天可以开怀畅饮。”
“哥哥,陈玲担心,明天挚晓姐她们肯定为难你,不给你开门,我们要准备红包。还要准备十元八元的红包给邻居看热闹的小孩。”
“分红包的事交给刘海!”思宁坐到刘海身边,“小四,还是你代劳。孔子说,三人行,必有苦者焉!”
“不用搬出孔夫子,小弟愿意代劳!”刘海接过小慧早已准备好的一叠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