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醉山蹙起一双剑眉：“这怨气要怎么化解？”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当然是要找出问题的根源，”楚瑞之曲起他修长的手指，以指节叩了叩笔记本的显示屏，“从报告上看，事故的起因是有人乱抛杂物，所以对秦国宝来说，这次车祸不是单纯的事故，而算是一种谋杀了。”
“如果能追究到责任人，交通部门的绝对不会置之不理，肯定会依法追究，”封醉山沉声说，“既然事故报告上没有写明，那就是证据不足，找不到始作俑者。如果是近期的事件，还可以调取监控录像或者行车记录仪，但车祸已经发生了两年，当时的资料已经无从查找了。”
“也对，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楚瑞之叹了一口气，“这下线索又断了。既然如此，也只能强行超度秦国宝这个怨灵了，总不能留他在这里坑人。”
说到这里，楚瑞之从包里掏出法器，准备布下阵法，强行清除当地的阴怨晦气。可他还没跨出车门，就被友人一把拉住了胳膊。只见封醉山双眉紧促，他将年轻的天师摁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又伸手为他系上了安全带。随后，封醉山发动了警车，回转方向原地调头。
“哎呀呀，”楚瑞之笑着调侃，“这位老兄，你这是要将我拐到哪里去？”
封醉山目不斜视，冷冷地反问：“刚被恶灵缠身，还未回复元气立刻行超度之术，我看你当真是不要命。”
“喂喂，好歹我也是华山真君门下，没有这么脆弱吧？再说了，祛晦除邪也是咱们道……”
“闭嘴。”封醉山打断对方，不容置疑地吐出两个字。
明白友人的脾气是又臭又硬，他一旦做出决定，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而秦国宝的鬼魂受了封醉山这一刀，必定也受了影响，看来今晚是不会再出来吓人了。迟一晚超度他，倒也没有什么关系。想到这里，楚瑞之也不再坚持己见，他无奈地扬起唇角，将视线投向窗外。
此时雾气消散，月朗星稀，明月映照出高速路两边的田野，为绿色的植株撒上了一层淡淡的银霜。虽然已是晚上十点多钟了，但远处几户人家的窗口还亮着灯。忽然，楚瑞之眼睛一亮：“对了！虽然车祸过去了两年，没有监控资料留档，可是咱们还有人证啊！这场车祸影响这么大，周围的农户多少会有些印象。大风，咱们去村里问问，说不定能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这个提议得到了封醉山的赞同，他转动方向盘，将警车开上了匝道。
下了高速路之后，警车放慢了速度，在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上前行，朝着亮灯的人家缓缓开去。当警车在村外停驻，一开车门，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嚎啕大哭的声音：
“二娃子哎……你可让我怎么活哎……老天呦，怎么就给你得了这么个遭人的病哦……”
那哭声，正是从那户亮灯的人家传来的。那是一座小平房，从外观上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农家自己盖的普通砖屋。但与别处不同的是，这家的门口挂了一只白灯笼。这是当地习俗，表示这家刚刚死了人。
封醉山和楚瑞之对望一眼，后者走上前，轻轻敲响了这户人家的大门。没两分钟，门从里面被打开了，露出了一张憔悴的脸。
那是一位中年妇女，看上去大概四十岁上下，皮肤暗淡无光，脸上还长了几块斑。此时她满脸泪痕，眼睛哭得都肿了起来，让本就算不上漂亮的脸孔，更减了几分。
“你是谁？你……你啥子事呦？”女人哭得直抽抽，一边打着哭嗝儿一边问。
“这位大姐，您节哀顺变。”楚瑞之柔声道。
一听到他的话，女人的脸登时垮了下来，她鼻子一吸，眼泪又刷拉拉地淌了下来：“节哀？我能节啥子哀哦……老天、贼老天，是不给我活路唉……我、我不活了，二娃子的病要是瞧不好，我也不活咧！”
女人越哭越大声，就像是全身力气都随着眼泪流光了一样，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楚瑞之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对方。女人愣了愣，抬起头又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哦，来我家干啥？”
“我们是警察，想向您打听点事情。”楚瑞之一边说，一边指向穿着制服的封醉山。
“警、警察？”女人呆了半秒，突然想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扑了上来，“对！不是说有困难找警察，警察，我家二娃子的病，你帮帮他，帮帮他！”
说着，女人猛地拉开大门，让两名青年进屋。楚瑞之尴尬地回答：“大姐，有病找警察是没用的，您找医生啊。”
“找啦，没用啊，医生瞧不好，”女人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落个不停，“你瞧瞧，这家，能给他瞧病的都瞧啦，就是不见好。”
顺着女人指示的方向，楚瑞之放眼望去，只见屋子里空荡荡的，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真是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唯一剩下的，只有那张铁架子撑起的绷子床，一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躺在床上，嘴里直哼哼：
“妈……俺疼……”
男孩一边哭喊，一边转过头来。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让楚瑞之吓了一大跳。只见男孩的左半边脸上，肿了好大一个瘤子。这瘤子紫黑紫黑的，肿得快有半张脸大了，更瘆人的是，那瘤子表面起伏不平，皱巴巴的，隐隐约约倒像是一张人脸。
“人面疮。”楚瑞之倒吸一口冷气。
向来笑面盈盈的书吧老板，此时脸色登时沉了下来，他一个箭步走到床边，伸出手，手掌向下，悬空在小男孩的脸上。片刻之后，楚瑞之偏头望向封醉山，沉声道：“果然是阴怨之气。人面疮多为冤谴积聚所致，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孩子怎么会积累了这么多怨气，大风，我想这件事大概和那场车祸有关……小弟，我问你，这病是不是两年前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