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句话，是对那生了人面疮的小男孩说的。可小男孩疼得龇牙咧嘴，似乎是话都说不全，舌头直打噜噜，只能艰难地摇了摇头。倒是旁边的孩儿妈冲了上来：“不，二娃子才生这病，就是这个月的事。”
“这就怪了……”楚瑞之小声嘀咕。就在这时，只听孩儿妈又继续说下去：
“可怜俺家大娃，两年前摊上这个病。咱家砸锅卖铁给大娃儿看病，怎么瞧都瞧不好，足足看他疼了两年，上个月才刚走。没想到还没几天，二娃又摊上这毛病……呜呜呜，咱们可怎么活啊……”
楚瑞之讶声道：“你是说，你们家大儿子两年前害了人面疮，上个月刚过世，小儿子就又得了这毛病？”
“没、没错，”女人嚎啕大哭，“老天没眼啊，为什么这么折腾我们家……我还不够苦命吗？真是没眼啊……呜呜呜……”
“不，我想说，正是老天有眼，善恶有报，你家才遭了这种罪。”
不同于平日的温柔调侃，眼下的楚瑞之，面若寒霜，语调冰冷。他望向躺在病床的小男孩，平静地说：“小弟，我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不能说话，就只管点头和摇头，好吗？”
小男孩痛苦地眨巴眨巴眼，点了点头。楚瑞之淡淡地陈述：“我问你，两年前，也就是2012年的3月份，你跟你哥哥是不是去了高速路的旁边？”
小男孩迟疑了一会儿，他像是在犹豫什么似的，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忽然，他脸上的瘤子猛地一疼，血管像是爆裂开来一样，疼得他“嗷呜”一声，哭喊着：“妈……俺疼……疼死了……”
妇人急着要冲上来，却被楚瑞之伸手拦住。被芷青评价为“平易近人”的年轻帅哥，此时却显得不近人情。他没有表现出对孩子的半分怜悯，只是冷淡地陈述：“你可以不说，但你脸上的疮会越来越疼。他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他会准时带走你，就像带走你的哥哥那样。”
小男孩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他慌张地四处张望，像是在房间里寻找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样。这时候，他的瘤子又是一阵剧痛，男孩“哇哇”地大哭出来，忍着痛说：“俺说，俺说！”
“2012年的3月，具体应该是3月14号，你在哪里？”楚瑞之冷声问。
男孩一边嚎哭，一边回答：“路……大路边……”
“你做了什么？”
男孩慌张地摇起头：“没……是哥……是俺哥……不关俺事，是俺哥他说比……打靶！”
从小男孩断断续续的话中，两年前的事故原因，被还原出来——
2012年3月14日，当年二娃只有9岁，哥哥11岁。男孩在这个岁数，正是猫嫌狗厌的时候，大娃闲着无聊，就带着小弟去打靶。而这个“靶子”，不是木桩不是标靶，而是高速公路上飞驰的汽车。
哥哥抓了一堆石子，跟弟弟分着玩，两个人躲在行道树下面的草堆里，瞅准了过路的汽车，死命地往车上丢。二娃力气小，丢得没准头，常常给哥哥嘲笑。
“二子，看俺的！”
大娃得意洋洋地抓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对准了过路的一辆八**卡，狠狠地扔了过去！
石头撞在卡车的挡风玻璃上，顿时将车窗砸得四分五裂。卡车顿时失控，向侧前方滑了过去，翻了个跟头似的撞在护栏上。看见这景象，大娃哈哈大笑，二娃也乐得直拍手，然后学着哥哥的样子，拿起一刻小石头，向后面的面包车扔了过去。
在小孩子的嬉笑声中，石头命中了面包车。汽车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歪斜着撞上了前面的八**卡。巨大的冲力之下，面包车的车头直接嵌入卡车，毁得不成形。而卡车的驾驶舱也在剧烈的撞击下，扭曲成了一团废铜烂铁。
到了这时候，两个小孩还在为自己的“壮举”欢欣鼓舞。可接下来，随着来不及刹车的小轿车冲了上来，追尾的车越来越多，一辆接着一辆，半边公路撞得惨不忍睹。而先前那辆小面包因为漏油，剧烈地燃烧起来，发出了“轰”地一声爆响。
眼见着了火，大娃才有点慌张，他赶忙拉了弟弟，急急忙忙地冲回家里，并告诉弟弟：“打靶的事情谁都不能说，连妈妈都不能，知道吗？你敢说出去，俺就再也不带你玩了！”
生怕被哥哥讨厌的二娃，重重地点了点头，将这件事埋藏在了心底。
两个小孩不会知道，他们的游戏，他们的恶作剧，造成了13辆汽车连环相撞，造成了8个人的死亡，十余人受伤的惨剧。
车祸发生不久之后，大娃的脸上就开始长出了人面疮，他妈用完了家里的积蓄，砸锅卖铁地带他瞧医生，却怎么也治不好这病。大娃在疼痛中日夜煎熬，疼了足足有两年，终于在上个月死亡。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一个月后，弟弟二娃也染上了人面疮，眼看就要步上哥哥的后尘。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楚瑞之收回手，淡淡地陈述，“要让我说，这人面疮就是你们该遭的罪，是被你们害死的人，来找你们讨说法了。”
对于二娃来说，什么“报应”，什么“因果”，着实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他只能放声嚎哭，无助地看着他的妈妈：“妈，俺不想死，不想死！”
孩子妈却呆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哪儿能想到，那让全村都震惊、茶余饭后都在谈论的大车祸，竟然是自家儿子搞出来的事端。但过了两分钟，她还是为自己的儿子开脱起来：
“二娃他、他还是个孩子啊！他不是故意的，他哪儿能想到哇……”
说到这里，孩儿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抱住了楚瑞之的大腿：“大、大仙，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普通人！你可怜可怜俺娃儿，救救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