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邻居孙叔——跑入了他的眼帘。
“孙叔,你怎么在这儿?”
“振飞,是你妈让我来接你的……”孙叔顿了一下,似乎思忖着如何说。
“我妈让你来接我?”振飞诧异地反问道,心里不禁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涌入他的脑海。他在高考前曾经告诉过父母不要在他高考的时候来陪他,推说是怕自己紧张,但实际上是怕他们紧张担心,而且振飞还强调他可能在高考之后要与同学聚一聚,这样他们就完全不必为他高考的有关事宜操心。可是,现在孙叔突然奉母亲之命匆匆忙忙地来接自己,并且他的神色显然很焦虑,莫非家里出了什么事不成?想到这里,他便急切地问:“孙叔,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孩子,你先别上火,”孙叔面色凝重地说,“你家出事了,你爸……你爸他……他死了。”孙叔说着眼圈发红,重重低下了头。
振飞顿时觉得五雷轰顶,内心猛地一沉,两腿一软,险些跌倒,一股强烈的悲恸像海啸一样奔涌而来,拼命地撕咬着他内心的每一道脆弱防线。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来得太过痛不欲声,甚至都没有给这个年轻人得以喘息的过渡,就逼迫他直面这个世上他最敬重男人的永别。
生活可能会成就恶搞,但死讯却注定难以成为玩笑。
天沉了,压着这个还略显稚嫩的年轻人的头颅。他稠密的双眉紧锁成一道黑线,就在那个晴好的下午,坚韧的双眼沁满了泪水。
振飞,徐氏家族的长子,踉踉跄跄地走进灵堂。一张张满布悲凄的面孔在他的眼前一一闪过,他们的嘴动着,但振飞全然听不到。灵堂布置地很简单,徐天运硕大的遗像挂在中央,他的脸孔一如平常的庄严,没有一丝微笑,仿佛正因为他自己的离去,而为这个家忧心忡忡。他的身体就静静地躺在下面,一块洁白的布从头盖到脚。在他的脚前,一个火盆里面盛着燃纸的灰烬和正在燃烧的火苗,两个身着重孝的少年背对着振飞,一个庄重地跪着,一动不动;另一个也跪着,不时地用手里的木棍轻轻地拔弄燃烧的纸钱。在两个少年的旁侧,跪着一个面色苍白,眼眶深陷,头发凌乱,形同枯槁的女人,她的手不时地擦着眼泪。
徐婶,抬起头看到了振飞,无言。她还能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说,只有泪水能稀释整个世界的悲伤。
振飞奔到那早已僵硬的身体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重重地磕到地上,手用力地拍打着地面,痛苦地大声的呻吟道:“爸……爸……,我回来了,您不孝的儿子回来了……”
振飞的世界彻底坠入了一片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