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木用一根绳子捆住男孩之后托着对方在雪地上走过,这种方式对于猎物来说是一种折磨,雪地下隐藏的树枝和石头会无情地划开它们的皮肤。但是猎人并不在意猎物的死活,对于他们来说在压力下的雪地会变得非常光滑,这样可以很好的节约他们的体力,他的食物同样不多了,他需要节约所有的体力来让自己回到村子里头。
万幸的是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下,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后几乎只要数秒钟时间就会被冻住,托此之福男孩才得以在没有经过任何伤口处理的情况下活了下来。他在磕磕碰碰之中浑身是伤,但是这种磕磕碰碰却使得他得以从昏迷之中清醒了过来,但也许是寒冷的缘故,他的意识昏昏沉沉,想要动一动手指,但是不知从何而来的疲倦却使得他连跟手指都动不了,这种皮肤被石块和树枝划开的痛苦使得他无法昏迷过去,也告诉着他自己还活着。痛苦折磨着他的神经却也维持着他的生命,他保持着随时都可能昏过去的半睡半醒状态下,却一直都没能昏迷过去。他就像是上天的宠儿一般,纵使被不计其数的灾难伤害得千疮百孔,但是他却在无数巧合之中活了下来。
他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他还在那个小镇中的时候,那次使得他离开了那个小镇的意外。他被祭祀选中以祭品的身份送入山谷之中,但是他活了下来,没有人,没有鬼魂,也没有神灵,被捆绑了手脚的男孩就那样一点一点如同虫子一般从那个满是尸骨的山谷中爬过,最后捆绑手脚的绳索被摩擦断了,他终于得以爬上那个山谷,他不知道自己从上面摔下来过多少次,他只知道在他最后终于爬上了山谷。但是他不敢回到村子里,他知道那样一来祭祀会立刻让双倍的祭品赔礼,而他也必然在那双倍的祭品之中。
他只能向着远方走,向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目的地前进。他不知道时间究竟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远,他走出深山过后沿着道路一路乞讨,原本略微温暖的天气慢慢变得寒冷了起来,在他的记忆中自己似乎每一天都在挨饿,但是却奇迹一般地依靠着偶然的施舍没有饿死。但是随着天气的逐渐转冷,他最后终于睡着在雪地之中,穿着单薄的衣物睡着了。
本来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永远都不会醒来的,但是失心者们(在男孩的小镇,人们认为失心者才是他们的神)给他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让他最后他还是活过来了,被豺狼人捕捉过后关了起来,这些豺狼人并不聪明的大脑里头所想到的是现在养着一只人类,等到以后饥荒的时候可以用作储备粮。但是他们全然没有计算过他们数十天以来用来喂养这只人类所付出的食物比他们可以从这个人类身上得到的肉还要多上好几倍。在这种阴差阳错之下男孩再又一次活了下来,尽管无比凄惨,但是依旧活着。
少年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些事情,但是困乏使得他缓缓闭上了双眼。他并没有坚持着活下来,也没有试图去自杀,男孩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他找不到活的理由,但是同样找不到死去的理由,他呆呆地等待着活着活着死去的理由找到他活着他找到对方的那一刻。那一刻不会太久,即便是男孩都知道,等到自己回去过后不会再回到那个木笼子里头,豺狼人们会将他开膛破肚,切开过后放在寒风之中风干。也许会成为下一次狩猎时猎物的食物,也许会成为猎人的食物,这一切都没有区别。
当少年再次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灰黑色的木栏,他又一次被捉回了这个村落。远方的豺狼人们围着火堆嚎叫,少年甚至无法确认自己是一觉醒来是怎么回事。脑子里好像完全被拌成了一团,脑海中关于所谓的“成人祭”的印象就好像一场梦境一般支离破碎。
直到他看见了手臂上的伤口。
在昏迷之前自己用箭头划开了手臂上的皮肤,试图呼唤出什么幻想种来。不过看现在这样子,自己明显是失败了。
看了看天空,天空是一如既往的乌云密布,少年原本希望现在是一个灿烂的晴天,那样自己这沮丧的心情也许可以好上不少,但是如今看来这个愿望落空了。
事实上他原本并不喜欢晴朗的天气,因为晴朗的天气使得他想起来了他的家乡,那个宛如囚牢一般愈来愈扭曲的村子,但是现在他又开始想念那个小镇了,他并没有喜欢过那个小镇,他只是怀念,在走过漫长的路途过后对自己起点的一种怀念。
豺狼人们停止了嚎叫,开始散开了,这使得男孩看到了火堆旁的那副巨大的骸骨,那只看起来威猛无比的魔兽最后也没能活着逃脱,由于已经被拆开了的缘故男孩一时间没能认出来,知道看到那被豺狼人们丢弃的如同鹰爪一般的前爪时男孩才认出来。
再远一点的位置是一个木架,有一个人被倒吊在上面,头颅已经被砍掉了,在他下面放了一个用于盛放流出来的血液的盆子,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盆子里的血液已经凝固了。男孩有点怀疑那是与自己一同逃跑的那个中年佣兵,因为他们的衣服看起来非常向,而且那个佣兵他的腿骨折了恐怕同样逃不掉。可惜的是即便对方用自己作诱饵自己也没能逃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辜负那个男人的期望了。
这个时候豺狼人似乎打算开始处理那具尸体了,外衣被弯刀划开了,男孩看到了对方毫发无伤的腿部,使他死去的伤口是一处位于胸口的贯穿伤。这让他松了一口气,这就代表二者虽然服装相似但是并不是同一人,对于一个腿部骨折失去反抗能力的男人豺狼人恐怕不会再故意对着他射上一剑。虽然仅仅一同度过了几天时间,但是毕竟是一同经历过死亡的人,虽然最后还是没能逃脱死亡,但是他还是对那个牺牲自己让他逃跑的男人有点感情的,如果可以不看到那个男人的死亡实在再好不过了。
巨大的阴影在云层中飞过,似乎是狮鹫,记得这种不知是鸟还是走兽的家伙,这个村落之前也放走过一只,也不知道那些豺狼人有没有捉回来。
巨大的阴影又一次从云层中一闪而过,少年感受到一种类似于狩猎开始时面对豺狼的那种几乎被刺穿的感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还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恶寒感,他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安……
但与少年不同,豺狼人们已经搔动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的魔力或者说灵力在不知不觉已经如死水一般沉寂。云层中存在着某个可怕的魔力源,这个魔力源其魔力之强盛,甚至压制住了这一带的自然灵脉。
豺狼人们的呼声在村落中此起彼伏,一个又一个豺狼人带上自己的弓箭跳上茅屋,村落中心的石塔上传出了头领的叫声,豺狼人们拉满了手中的长弓。
就在同时,巨大的黑影钻出了云层,向着下方的村落俯冲而下,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在头领的尖啸声中,上百道利箭命中了黑影。
宛如地震一般,巨大的黑影坠落在头领所在的石塔上,强大的冲击在一瞬间便令这座重要的建筑化作粉尘。头领虽然及时从石塔上跳下,却也让冲击掀了一个跟头。
在第一瞬间,它以为是它们的反击起到了效果。倒不如说如果没有效果才奇怪,不计其数的利剑无一例外都是向着对方展开的双翼射去的,在这种角度下,上百名豺狼人的利剑可以使得来自天空的魔物其赖以生存的双翼上的破窟窿眼儿比渔网还多。正因为如此,黑影几乎是以毫无减速的方法粗暴地落在地上才造成了如此巨大的破坏。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会有生物依旧毫发无伤。
然后,它看见了它一生中最为壮观也是最后的一幕:
遮天避日的黑色双翼与充斥着魔力的猩红之瞳。
那是食物链最顶端的生物。
——龙。
一瞬间,仿佛褪去了色彩一般,村庄积雪的白色消失了,无论是地面还是石砌的房屋,全都变成了一种带着些许猩红的褐色。与之一同变化的还有上百只豺狼人,他们依旧保持着数秒钟前或是拔出弯刀或是举起长矛弓箭的姿态,唯一的变化是他们原本或是白色或是棕色的毛发和皮肤变成了如同此刻它们脚下的土地一般夹杂着猩红的褐色。
那是灰烬的颜色。
一道并不强烈的冲击波爆发开来,那是物质燃烧过后的空气所产生的,这道冲击波如同一场微风一般轻轻拂过这个豺狼人的村落,燃烧殆尽所剩下的无机物被这道微风所卷起,像是南方的柳絮一般漫天飞舞。
仅仅一个瞬间,这个曾经令洛兰联邦边防军无能为力的豺狼人村落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