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率先醒来的四爷,先是动了动脖颈,看了眼紧挨在身侧,睡的正香甜的人,随后警觉地四处看了看,有些恍惚地想起昨天晚上的事。眯了眯越来越清亮的眼睛,将暖烘烘的家伙往身上托了托,直到完全贴合在一起,才闭目想着事情。
原先的诱饵早已抛足,其他人也是摸清底细,才会有昨日的事,不然李韶棠也不会出现。也趁着任何人都自以为摸清底细时,已和李韶棠谈妥了一干事宜,剩下来的事会是要撕开各自的脸面,与各路人马相斗了。
而祚儿也可功臣身退,不需要再抛头露面地应付那些人了。想起昨日瞧见的,还未曾得知祚儿真实身份的李韶棠,竟然放□段,弯腰为祚儿拂净沾染到的薄雪的样子。
这种动作,作为伺候主子的石栓,做了是尽职与讨好。薛蟠来做是小心翼翼的呵护,自己来做是自然而然的顺手动作。而李韶棠只初次相处了会,便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做出如此不得体的,过于亲昵的举动,四爷心中一阵发闷,将人往怀里再紧了紧。
想着,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目的,这场无硝烟的争斗没落幕前,是不会让祚儿再搅合进来了。偷亲几口后,将人轻轻放下,自个则穿着中衣,趿着鞋唤年羹尧进来伺候。
梳洗更衣后,四爷对着镜子正了正暖帽,还算平和的眼内闪过一道厉芒,但很快就垂下眼帘,理着袖口,
“你去告诉薛蟠,六爷醒了后,想怎么样都可以,只一点,不能走出这间宅子。无论要哄还是骗,一定要将人稳住。至于原来住的地方更不能让他回去,那里全都是眼线。还有,事情没办完之前,我就不过来了,让他照看好六爷。”
年羹尧并没有多问什么,手指灵巧地替四爷系好一只有些老旧了的荷包,跟在四爷身后,轻手轻脚地将门重新阖严实了。
薛蟠听到四爷的这种吩咐,略一思索便想通了事情,四爷放下六爷另外保护,怕是理的差不多了,要动手那证据了。而上下牵扯,必定大动干戈,要是有人狗急跳墙,还会有危险。
心中有些焦急,急的热汗直冒,顾不得会不会打搅到正在用早膳的四爷,径直闯了进去,直到四爷眸光冷淡地瞥来,才冷静了下来,敛目问了句,“听管家说,宅子外面已有不少陌生面孔晃悠着,是否要加派人手护院?”
四爷放下筷子,举勺吃了两口雪鸡粥,“不妨,已让马总兵,暗中调派人手过来护卫了,他是皇阿玛的人,其他人不敢妄动。而我们的真实身份,李韶棠也不会说的,因为他已经将整个米行的账册都交给我了。我和你六爷若是出事了,他只会更怕。”
话落下后,室内只剩下四爷用早膳的声音。
石栓已候在高台檐下,只等六爷叫起。而薛蟠与年羹尧一道,静静地候着四爷。
四爷也没再说什么话,梳理着接下来要办的事,直到步入暖轿快要离去时,猛地转身,紧紧盯着薛蟠的眼睛,极为认真地说了句,
“六爷就交到你手里了,一定要妥善照料,该狠心时,就不能顺着他,绑也要绑在宅子内,直到我归来。”
薛蟠慎重地点了点头,垂头,单膝跪地,高喊一声,“主子走好,小的在此等候爷回来。”
四爷对着年羹尧动了动手指,一抬小轿,在落了整整两天的冰天雪地中,渐渐远去。
时辰尚早,街道上行人并不多,肃杀的寒风,伴随着轿子的吱呀声,开启了四爷在各方的暗潮汹涌中,首次展露出的雷厉风行的才干,与独定乾坤的勃然气势。
一个月后,所有的一切很快落下帷幕,四爷将所有的事情都写成折子,送入京,却并没有马上带着六爷返京,反而在十个衙门九个空,等待最终裁决的时候,整日都奔波在各段河堤上,操心着桃花汛来临前的河堤大防。
瞧着日渐黑瘦,却因河防搁置而急的满嘴燎泡的四哥,被困在宅子内,整整一个月的小六,也不好再与他置气,与薛蟠两人行走在衙门内,左右游说。但皇阿玛的旨意还未曾下达前,以吏制的严谨,只有皇阿哥头衔的小六,并无人买账,照旧给四爷小鞋穿。
这日,小六刚迈进河道衙门,便觉得不太对劲,一直挂在檐廊下的鸟雀全都不见踪影,办公处的气氛是异常的紧张。
刚开了个口,负责打发小六的接待官员,何同知,一直改往日说话的文绉与推诿,直接上前躬身行礼,将小六请入偏房,上茶后又行了一礼,觑着小六的神色,缓缓开口道:
“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六爷能多多海涵,但衙门里确实有难处,没有上峰的手令与圣上的旨意,我们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一圣上怪罪下来,谁也吃罪不起。而上峰如今一直都在严密看守中,越级上折也是不合官场规矩的,作为河道官员,我等自是知道事情的重大,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的。”
小六这几日看尽各种嘴脸,已十分淡定,垂着下眼皮,扯了扯嘴角,想想这家伙又要玩什么把戏了,不由兴味索然,站起身,望着窗外已隐有绿意的院子,敷衍地说了句,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们办的是分内事,我办的是皇阿玛的事,其实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的。爷来衙门也多次了,何同知的一举一动皆还是看在眼里的。”
何同知一听六爷这的态度,也知道前些日子将这位看似没后台,只有四爷支撑着的六爷,得罪的狠了,只怕他要不是真有求与衙门,踏都不愿再踏进来了。
但好死不死的偏偏在这时收到消息:大爷与河道总督已在来的路上。而太子爷也放话再让六爷难受,就活剥了自个。
若还是这模样,回头一问就知道是自个干的好事了,怕是真没好日子过了,不对,应该是没有以后的日子了,心中就算急的快要上吊,也还是皮笑肉不笑地凑近了六爷,谄媚地说着,
“小的不敢说什么,只求六爷能大人不记小人过,您来之前,我刚拿到河道总督的手令,这不,已经安排下人恢复河工了,您也不需要再来回奔波劳累了。”
小六忍住心中厌恶到了,想踹开这人的冲动,低低应了声,“开工就好,我替沿河的百姓谢谢你。”
说罢站起身就往外走,在对方的再一次追喊之下,揉了揉眉心,叹息道:
“何同知,放心吧,爷回京后,不会火上浇油的。你是二哥的门人,我是知道的,如今能保一个是一个,不然你们的罪责也是要牵扯到二哥头上的。只是法外还有事情的轻重缓急,你做事的方法,我虽然不认同,但也无可挑剔。在其位谋其职,希望你能踏踏实实地做好应该做的事,官场上的一套并不全然适用的。”
何同知愣愣地看着六爷走远,过了许久才轻啐一口,“要不是太子爷吩咐,也最多算个无权无势的人,别以为四爷能罩的住你一辈子。只有一副好面容还说的过去的人,官场上的事,懂个屁,还在我面前摆谱。”
“那我呢?罩得住,罩不住啊?”一声冷到人心里的问话在何同知的耳边炸起。
待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回头看去时,只见一穿着常服的青年,嘴角勾着笑容,眼内却爆射着生杀予夺的寒意,站立在暗处。何同知顿时面色惨白,汗如雨下,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地……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