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爬过任何墙,不但落地时的姿势狼狈,还蹭的一手黑,脚踝处也隐隐作痛的四爷,听到这声惊呼,脸色顿时发黑。
想起那片摔下来后,因又是滚压又是被踩,已毁掉大半的兰草,眯了眯眼,决定回头就让人来把这块地给掘了,挖成深水池,蓄养锦鲤。这样就算有人知道东苑这边的围墙很好爬,也不会傻傻地去爬,更不会有如今日这般能轻易地混进来。
眼神锐利地扫了眼台吉后,将衣服脱的只剩中衣与贴身小裤,“外面所有守卫都因吃罪了小十三跪成一圈,我这不用你守了,将小十三请到阴凉处,好生伺候着。至于侍卫们,你就说合说合,别让他们进来就行。”
台吉蠕动了下嘴唇,想说种那边的兰草都是皇上赏赐下来的,您是否是从那来的,但又不好意思问,只好默默地退下。
捧来一套素净的衣物后,躬身退下去前宅打点,心里还惦记着东苑的那片,早已没救了的兰草。
而四爷则撩起铜盆里的清水,仔细地细干净,方才屏住呼吸,弯腰凑近小六身前。
目光柔软地看了好一会,才肯低唤数声,却被一掌糊在脸上,手指还弹到了鼻梁的脆骨上,有些疼。四爷无奈地捋了捋鼻梁,坐了下来,决定看回就走。
却见对方吧唧了下嘴巴,松开不高兴的眉结,挪开睡热的地方,嘴里还含糊地咕哝着,“不许吵,再吵我就去。”
半年不见,这家伙的身量又长了好些,目光划过他系在腕子上从不离身的血珀后,眼中浮起点点软色,弯腰拾起搁在冰盆边上的绢扇,一下又一下地扇了起来……
凉风徐徐中,日头的光线在竹席上由上至下地移动着,而小六鬓边的汗珠,只要一落在藤枕上,也很快被擦掉。热的烦躁,心中也烦躁的家伙,在着一阵接一阵的凉风中,也不再频繁地翻动睡热了的身体,喃喃地了句四哥后,安分了下来……
四爷顿了顿手里的动作,叹息一声,瞄到来到这后就像在怕什么似的缩成一团,却又怀着侥幸心理,紧跟着伺候,又躲远了的福喜。
对他招了招手,将手里的扇子交给他,而自个则躺上春凳。
春凳过于窄小,四爷只好侧着身子,大半的身体歪在外头,并竭力稳住不掉下去。
福喜满头大汗,委委屈屈地细声说了句,“爷,呆久了不好,时间短点奴才也好打点那群小子。回头您接走六爷,日日都可在一起了,何必冒这个风险,而且您的脚有些肿了……”
“不妨事,我抱抱他,马上就走……”,四爷将声音压的轻的不能再轻,连呼吸都变得细小而柔软,轻手轻脚地将人虚拢了拢,默默地感受着不安了半年的心,再次落实的感觉。
这种丝丝缭绕,半酸半涩,还带有些许激动的心情,让四爷一直平和的眼睛都有些发潮。
而小六恍惚中,也辨不清是不是梦境,感到空落了许久的身体有个熟悉至极的人抱上来时,满足地哼了哼,又蹭了蹭,还没问四哥你怎么来了,身体已自发地找到个舒服的位置,然后以极快的速度睡沉,
睡的极其舒适而又精神饱满的小六,睁眼迷离了会后,又双目无焦距地看着依旧蹲在原地扇风的台吉。直到视线清晰了,才察觉那张面无表情的皱纹脸上,似乎有让她极为头疼的怒火在燃烧。
迟疑地问了句,“四哥呢?”
哪知台吉的脸顿时开裂,几次攥着拳头呼气吸气,面部略带狰狞地回了句,
“这里没有什么四爷,只有老奴在。您既然醒了,老奴也得去挖草、掘地,铺砖、引水、买锦鲤,四处寻找那些世上难寻的兰草去了。
您若是有日子没瞧见老奴,也不需要担心老奴是否还活着的,老奴定是为您鞠躬尽瘁的。”
小六失望地摸了摸胸口,又看了会天色,原来真是梦,这时候的四哥也肯定忙的不可开交,毕竟皇阿玛撂挑子命二哥监国,带着一伙人就去避暑了,二哥的那帮子手下不忙着捣乱都很好了……
静了静心,有些戏谑地看向台吉,“挖草、掘地,铺砖、引水、买锦鲤、兰草?这是要干什么?台吉你傻了吗?都夏天了,谁还站在日头底下赏鱼,这时候就算去移植莲花,也难成活的。不就去买兰草吗,至于说的这么可怕,不买也行啊,反正我对那些娇贵的东西不感兴趣。”
被四爷快要搞疯掉的台吉,虽然端着无比严肃的脸在说话,眼内却是闪耀着恶狠狠地凶光,
“东苑那边的兰草您还记得吗?没了要掉人头的,也不知哪个宵小爬墙溜了进来,将一地的兰草毁坏的差不多了。”
小六眨眨眼,茫然地啊了声,“宵小?”再反应过来要说什么时,台吉已闪身不见。
被称为宵小的某人,正站姿恭顺,面容严肃,垂着头接过太子爷递来的一本折子,打开快速参看几眼,抽了抽嘴角,刚要开口,鼻子就发开始痒,紧抿着嘴神色莫测。
太子爷还以为事情难办了,也面色沉郁,手指敲打着桌案,忽地叹息一声,
“也罢,这件事你就别管了,老爷子不在京里,我做好是应当,做不好就等着挨训。这起子人一点都不能体会到爷的难处,还给我捅出这么大个窟窿来,让他们自个排队沉江去。”
再看了眼四弟,只见他眉尾抖动,一脸忍耐的样子,又继续说道:“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爷还没到了缺他们几个蠢材的地步。若是外人来告我是要护着的,自个犯爷手里了,那就得好好地,一个个地收拾了,不然都当爷是软面筋,可以随意抓捏了卖钱。”
四爷还不曾表态,但太子爷既然啰啰嗦嗦的一大堆,还自说自话地讲完了,觉得没问题便摆了摆手,脸部紧绷地去后堂整理衣物去了。结果摆好姿势好半天,楞是没打出半个喷嚏来。
待走到前堂来时,太子已不见踪影,而各部的官员手里还拿着要太子过目的折子,苦哈哈地看着四爷。
四爷默默接过,端坐回原来办公的位置,一本本地看起来,看完一本就写一张纸,夹在里面,还分门别类地叠好。由日头正盛一直忙到月上中天,红烛影摇,头都不曾抬起一下,连摆放在旁侧的茶都热的放温,凉了倒掉,再续,再倒。
底下办事的人见此都摇了摇头,要不是上头的那位一生下来就被立在储位上,办事又是如此,兄弟手足又怎会在底下暗蓄力量,不是伺机而动就是下手拉扯呢?心中坦荡荡的怕也就眼前这位了。
不过皇家之事也说不清,谁知道皇上打的是什么主意,要知道一个不好,磨刀石将还未雕琢锋利的刀,磨坏了也不是没有的事。就算太子是个手段了得了,经得起暗斗,站的住脚跟又如何呢,只要底下人不安分一天,他的位置就不能稳坐一天。166阅读网